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唐朝工科生 > 第七十七章 贞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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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入夏的时节,螃蟹多还不成熟,哪怕是长到二两,也只是子蟹,蟹黄是带有苦味的。只是这光景的螃蟹,却又柔嫩,掐断了蟹‘腿’,放入口中,轻微一吸,完整的蟹‘腿’‘肉’就能吸进去。

    “南人自来食蟹,虞伯施亲族嫁‘女’,嫁妆中,竟有金蟹锤……”

    长安城东,‘春’明楼内有着新鲜的江南螃蟹,个头都是二两光景,清一‘色’的子蟹。至于如何将这些螃蟹安全送到长安,这就要问顺丰号的伙计是如何做到的了。

    “江‘阴’子当真是……无礼,无礼啊。”

    “未婚生‘女’也就罢了,竟为‘女’郎取了名字,谱录造册。哪怕是洛阳,抨其扰‘乱’纲常者,不知凡几。哈,谁料变本加厉,竟是备了这般丰厚的嫁妆。如今想要和这张洛水结亲的人家,可以从洛阳排到京城来。”

    “这是‘杖毙’义利之辨啊。”

    “杜克明上奏陛下,听说去了尚书省,大吵了一通,房玄龄的案桌都被掀翻。只可惜不能治罪,沔州考绩,派哪个为黜置大使,也不能遮掩。如今中书令这个皇亲国戚,也称病在家。”

    “若是派出左右屯营呢?”

    “呵,你当琅琊公主殿下是摆设么?”

    一楼的人吃着螃蟹,喝着黄酒,相当的惬意。

    而在二楼,能目及远方的包间,长孙无忌脸‘色’相当难看地看着窗外,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外甥,魏王李泰。

    “舅舅,张德扰‘乱’纲常,朝廷要治其罪,又有何难?”

    李泰还是斯文模样,上中曾文官分流之后,家世极好或者传统老世族文官,多是喜爱这个魏王。但是中下级文官,或者说技术型官僚以及受“王学”“新学”影响的官僚,却始终不能从魏王这里看到希望。

    “纲常?”

    老‘阴’货都懒得理会这个外甥,要不是李承乾地位越发尴尬,他不会多看一眼李泰。作为妹夫的铁杆,他知道皇帝的想法,矛盾又可笑。

    李世民既想要一个和他类似的威势君王继承人,又不想继承人太强势而反过来威胁到他。

    李世民既想要缓和同世家大族之间的‘激’烈矛盾,又不想因“玄武‘门’”事件导致的皇权集中重新分流到武德朝时期的“裴寂”等宰辅身上。

    李世民既想要继承着英明神武颇有果决,又不想继承者太过锐利,导致接班充满太多的不稳定因素。

    既想要太子能温和一些顺利接班,又不想太子太过软弱……

    矛盾的让长孙无忌极为暴躁,也是让老‘阴’货不得不提醒自己的妹妹,一定要控制好后宫的变化,“皇后”这个地位,哪怕是死,也必须稳定住。

    “李泰,纲常是说给谁听的?”

    长孙无忌正眼都没有看李泰,然后自问自答,“纲常,是说给黔首听的,是说给贩夫走卒听的,是说给陷阵府兵听的。什么时候,勋贵世族,需要听纲常了?”

    想要分辩的李泰被长孙无忌伸手阻止:“你可知为何这一回,反倒是东都议论纷纷,而京城……尤其是外朝,反而风平‘浪’静吗?”

    “这……”

    “若陛下断了漕运‘厘金’,那么,治张德一个扰‘乱’纲常之罪,又算得了什么?”说完之后,长孙无忌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想法颇多的外甥,“陛下肯么?”

    能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外甥份上。依老‘阴’货一贯的做派,根本不需要搭理这个成天在文学馆中吹水魏王。

    有皇帝老子撑着,结果王府可用之人,居然连个上台面的都没有。反倒是一向被人诟病的太子李承乾,前有王珪后有马周,更不要说在外张德***,简直是上至中枢下至州县,都有“东宫系”的要员。

    魏王府聚起来的一帮文官,都是废物。

    这一次“张德嫁‘女’”引发的两个成语,连京城市井之间,讨论的也多是梁丰县男何等的豪富,何等的出手阔绰。

    而讨论这些的人中,多的是“风流薮泽”之地的穷酸措大。换成十年前,这些人只怕是要大为抨击“朱‘门’酒‘肉’”如何如何。

    杨朱之学再起‘波’澜,连孔颖达都挡不住,何况是那些等着“升官发财”的选人?

    皇帝要从运河中收过路费,没问题,可以接受。但既然自己没钱要收费,就别怪别人拿“有钱任‘性’”说事。

    外朝风平‘浪’静,始终没去撩拨皇帝的心思,不也是因为皇帝目前在漕运中收过路费,是收到他们身上吗?

    真正高兴的外朝内廷,也只有内府和兵部高兴。这笔钱,按照公布出去的告示,是用来填补兵部用度的。

    民部方面,连计吏都不让派出去审查,可见这“水深”。

    尚书省连房玄龄都“冷暴力”对抗,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德嫁‘女’”一事,如此堂而皇之,甚至是大摇大摆地无风无‘浪’安全揭过。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从今往后,“言利”不可耻。

    “今时使民‘逐利’,后世如何断我贞观一朝?”

    魏王李泰一身白嫩皮‘肉’颤动,脸‘色’相当地难看。

    作为舅舅,长孙无忌很高兴自己的外甥有脑子,但是,作为一个长孙氏的家主,长孙无忌只想一巴掌扇在这个妹夫儿子的脸上,好给自己出口恶气。

    皇帝从漕运收过路费,大头都是南北大运河和长江下游,而巧不巧的,长孙氏从长孙冲以鸿胪寺差使前往辽东开始算,基本都在这些地方。

    长孙无忌是等着皇帝迁都,所以早早把家族的未来投在了山东。

    “这是‘贞观盛世’!”

    转过身,拿起一杯酒,猛地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酒杯放在桌上,长孙无忌头也不回从楼上下去。

    李泰愣在那里:“盛世?”

    抬头看去,‘春’明大街上,四轮马车比前几年又多了不少,‘春’明大街出了东‘门’,道路平摊笔直,长安已经有了水泥道路。远方河畔,碧绿柳树成排,然而依旧不能挡住桅杆极高的货船,民夫脚力一个接着一个推着独轮车,将那些南方来的米面粮油从船上卸下来。

    由远及近,叫卖的货郎将压着肩头的扁担缓缓放下,两头各有物事,一头是煤炉冒烟的锅儿,一头却是红绿黄黑的佐料。

    “馄钝!馄钝诶!漠北牛‘肉’馅的馄钝诶——”

    那货郎,一边拣拾着散落的细小煤球块,一边扯开了嗓‘门’,哪怕是在‘春’明楼,李泰多能听的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