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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光略皱一下眉。她的方法,实在是很幼稚,但

    “你来吧。”他捞起她,放在马上,揶揄道,“你是要当大司寇的人。须知路途艰险”

    “我不会退缩。”她自信地回答,攥紧他的衣襟。

    他叹一口气,将她的手环在腰间,确保她坐得稳当,不致于中途掉落。

    坎坷的旅途,再次展开。

    生,或死,此刻的临风并未考虑。他待过的地方,他要去的地方,如同仙境也罢,鬼域也好,她都愿意见识。况且,尔玛

    山岗上,阿齐利在黄昏中等待。

    几个部族头领模样的人在他不远处商议。

    “来了来了!”巴雅兴奋地报告,带来上光一行。

    头领们聚集围拢,有一个立刻黑了脸,转头向阿齐利喝道:“塔温的儿子!别人可能认识不出,可我,随你阿爸跑过草原,闯过大漠,是歃血的伙伴,不同胞的兄弟,你说,你把杀父的仇人引到这来做什么?!难道,你的兄长阿谟对你的责罚,根本是你应得的罪?!”

    发现头领情绪急剧变化,临风警觉地靠近上光,可惜她不懂戎语,错过了解开她苦思月余的上光与戎族恩怨谜案的机会。她左右寻找,也找不到尔玛。奇怪之余,重新关注起愈发热烈的争论中。

    阿齐利面对指责,犹豫道:“我他还戴着阿爸亲手做成的链子,我和他按照誓言,必要为对方拼死。”

    头领仍有不依:“誓言和这天大的仇恨,哪个更重要?阿齐利,你是怯懦的小鹿吗!”

    上光打量众人,沉静地说:“救阿妈,是头一件大事,要怎么处置我,等那之后,瞧你的本事了。”

    “奸猾周人!你瞧我本事!”那头领反而得寸进尺,举刀来砍。

    易斯哈忍无可忍:“谁伤害我主人,谁就是我全族的死敌!主人乐得回去休息,我立即撤回我的探路族人!”

    那头领霜打茄子,顿时萎靡,只在嘴里叫骂。

    于是,闹闹哄哄,一伙人出发。

    半夜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处空地。

    空地周围的矮坡上,不少火把晃动,想必,是戎营的卫兵。

    他们潜行通过卫兵的巡视,安置好了马匹,易斯哈详细告诉众人这座营帐的地形和布局。

    临风听不明白,不过,就营帐的规模观察,它并非预先所估计的阿谟本寨,她替周军失望,同时,又替来此救援的上光等高兴。危险少一分,他的安全便多一分。

    “喂,你!”阿齐利突然对她下令,“用你的箭,射倒前面那个!”

    “嗯?”临风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发抖。因为她心软,平素练习弓箭,从不用活物。现在要她去结果一条人命

    可她顺利地完成指令,被她瞄准的卫兵应声坠下矮坡。

    其他的卫兵同样在瞬间变成尸体。

    阿齐利带头呼啸着冲进营帐。

    临风望着他们争先恐后地奔跑,挥舞着利刃,不断戮灭阻挡的卫兵,拳脚踢打在不知谁的身体上,怒吼、惨叫不绝于耳,武器的寒光闪烁,鲜血喷溅,浓重的腥味让她反胃。

    今天,她杀了人

    “吓到了?!”上光在她险遭冲锋的人踩踏之前拉起她,“跟着我!”

    握着他有力的手,她刹那恢复神智。

    跟着他!

    莫名的,脚步塌实了许多。

    他们和阿齐利的攻击方向不同,主要是去后营。

    看守多半都如料集结到前营参加战斗了,除了两三个家伙东张西望探头探脑,几乎属于无人之境。

    “主人!”易斯哈眼尖,指着篝火边的木柱低呼。

    影影绰绰地,木柱上有个人的轮廓。

    上光思忖:“谨慎些。”

    “唉————”木柱上的人颤悠悠地呻吟,可以确定,是中年女人。

    临风征询地看看上光,他依旧不打算行动。

    “弓。”他说。

    临风借给他,他搭上一支箭,首先射至离篝火较远的树干。

    火堆旁的家伙们气氛立刻惶恐万分,齐扭头看那箭。

    上光的第二箭迅速射出,穿扎了插在帐篷门上的火把,飞掠木柱。在这一掠之间,耀亮了他的视野和木柱的人质,果真,确实是紧闭双眼的阿妈!

    易斯哈会意,即大跃向前,直袭瞠目结舌的看守。

    上光则抢到木柱旁,猛地斩断木柱,将阿妈推给临风:“扶她!”

    何消他说,临风接住,挟了阿妈赶快撤退,上光趁机要帮易斯哈解决溃逃的看守。

    “哈哈哈哈哈哈”冷不防,一只大巴掌使劲拍住临风,教她动弹不得,火辣辣地疼,然后轻轻一捋,把阿妈从她肩膀捋脱,单扛了她离地。

    上光大吃一惊,旋回身子。

    “天!”临风暗自叫苦,扛她的分明是那日土堡的“黑熊”!

    “黑熊”继续得意地大笑,胸腔也被震得嗡嗡作鸣。

    “扬古!”上光威胁他道,“放了她!”

    扬古怎肯顺从,兀自好玩地摆弄起临风,像是小孩子摆弄玩具。

    上光提气发力,朝他小腿疾刺一剑。

    为何不刺更致命的部位呢?这扬古生得异常高大,肌肉发达,浑身黝黑油亮,兼之面貌丑陋,毛发散乱,恰似个巨鬼,更似头巨兽,难怪临风要想他成黑熊,上光与他相比,体形不利,压根伤不了他要害,无奈,只得采取此般计策。

    扬古却机灵,往后避让,同时抓扯着临风的衣服。

    上光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剑如雨点,招呼着扬古。

    “你救不得她!”旁有一剑架上,与他相格,裹着白色狐裘的尔玛意外地隔绝开他和扬古。

    上光剑锋一转:“你?!”

    尔玛不领情,频频出招,冷冷道:“不错,我——阿谟的妻子!等你们多时了!”

    “阿谟的妻子”上光一路防守,脑子里迅速处理着混乱的信息,“白色狐狸就是你?!”

    “这名号如此响亮吗?”尔玛攻势不减,“连你——周人的世子也听说了?”

    他当然知道。

    尽心尽力为阿齐利打探失散家人的同时,他对戎族的变动一清二楚:阿谟承继了塔温的位置后,立即与各大部落联姻以巩固地位,传闻他的妻子当中有一个美貌绝伦,狠忍诡诈,掌握着部分兵权。因为喜着白色的狐裘,又是那样的脾性,人称她为“白色狐狸”。

    竟然是她!

    尔玛冷笑:“你不用惊讶,我这样都是你赐予的!”

    上光挡开她:“阿妈是养育你长大的恩人,你还折磨她?阿齐利舍命救你,原来你却是在骗他”

    “你有什么资格斥责我?”尔玛刺耳地怪叫,眼里精光四射,如同嗜血的野兽见到了伤痕,“你杀了你结盟兄弟的父亲!害得他到处流浪!要不是我屈从了阿谟,照样是死!那时候你在哪里?嗯?!你在和那个女人亲热吗?带她来这里,我教她再回不去!扬古!好好享受你的小羊羔吧!”

    上光放弃和她缠斗,虚晃一招,取向扬古。

    尔玛自己也不来追,打了个呼哨,帐子中顿时钻出好几个大力士,团团将上光围住!

    而临风一边震骇地盯着尔玛,一边拼命挣扎,躲避扬古的轻薄。

    “尔玛!”她喊道,“是你设的陷阱吗?!”

    “听说人死之前总是特别聪明的!”尔玛过瘾地看着她被扬古撕碎衣服,回答道,“满足一下扬古的好奇心吧,周族的公主!”

    “休想!”上光大吼一声,宝剑翻飞,逼退了大力士,重新抢到扬古身边。

    尔玛也再杀上:“好痴情啊,世子!我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呢!她是你的未婚妻?是你不惜抛弃我而选择的女人?!你要的是那样瘦小苍白的女人?!她很不漂亮,啊,是丑才对。我不甘心,至少她应当比我美呀”

    她为了让临风听到,故意一直说的周语。

    这工夫,退却的大力士又铁桶般围挤了上光。上光左突右冲,成效甚微。

    易斯哈察觉主人危险,掏出怀里的骨笛猛吹。

    临风陡然一股火气,张开嘴狠狠地咬在扬古抡着的胳膊上。

    扬古痛呼着,掐了她的脖子。她倒顺手拔出他颈项上装饰链子用的兽牙,使劲扎他脑门。

    谁料扬古皮厚还是怎地,竟不以为意,干脆丢她下地,重重的身体跟着压下。

    “上光————”她无异于一只鹰爪下的小鸡,手臂本能地遮住头部,绝望地叫着。

    被叫到名字的那人不顾一切地劈出血路,杀奔过来。

    “愚蠢!”尔玛见扬古****旺盛到连危险都不计较,厉声喝道。

    沉迷在征服猎物中的他,好不容易才稍稍转脸,蓦地发现上光立在面前,吓得慌乱抽刀招架。

    上光咬牙道:“公主,闭上眼!”

    临风照办。

    “呃。”她闻得扬古短促地发出个浑浊的音,一股温热的血浆喷在她裙上。

    她就地一滚,瞪大双目,惊魂未定地看着扬古沉重地趴在黄土里,上光左手拎了他尚冒着热气的硕大头颅,右手的剑微微颤抖。

    “要学他的尽管来!”他使劲把那头甩出个弧线,扔在大力士们脚下滴溜溜打转,当作挑战。

    首领塔温丧命于他,巨人扬古也丧命于他!

    没人愿意应他的话。没人敢应他的话。

    白狐尔玛愣怔着。

    时间仿佛凝固,燃烧着的柴枝噼噼啪啪炸裂。

    突然,她拿过一张弓,拉满弦瞄准他。

    上光护着临风,和她形成对峙。

    僵持之际,阿齐利一班来援。

    “尔玛!”他一下子发现了自己的心上人,却又发现自己的母亲躺在火堆边一动不动。他迷惑了。

    俄顷,他醒过神,跑向母亲。

    “停下!”尔玛警告道,“否则我先杀了她!”

    “什么?”阿齐利愕然,“什么?尔玛?前些日子我们在石堡带你回去,你不告诉我一声就离开了,可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斯哈清脆地说:“混部首领,她是白色狐狸!你哥哥的妻子!”

    阿齐利呆滞地望着尔玛。

    易斯哈因为他多日来对上光的恶劣态度,于是继续刺激他:“看样子,是她故意在石堡骗得你的信任,假装她在受苦,然后放出消息,引诱大家到营地来,埋伏了人要捉住大家。”

    “多谢你的解释。”尔玛毫不回避,“不愧是上光的侍从。我的确用了点小手段,请诸位来做客,作为客人,你们要献上的礼物,是你们的性命。”

    “做梦的吧”阿齐利轻轻地说,像怕惊醒了什么,“你在说谎你放着阿妈不管,教她遭罪吗”

    尔玛驳斥道:“哈,痛惜自己的家人,很孝顺呢,你明白不明白,其实,屠灭我的部族的正是你的阿爸!他和严允偷偷地商定,由严允来攻击我的部族,再装作善意,名为收留,实际上将我的部族变成了你混部的奴隶。我本来有自己的父母啊夺走我的所有再分我一点残剩,有何面目自称我的恩人?”

    阿齐利不可置信地摇着脑袋,嘴唇嗫嚅,一个字也吐不出。

    “你那时候还小,你是无辜的。”尔玛嘲讽道,“但你的哥哥,哦,我的丈夫,他给了我真相。可笑哪,我自懂事起,总是认为自己很幸运,在父母惨死后能有吃有喝地活下去”

    她瞧瞧昏迷的阿妈,不存丝毫怜悯。

    “阿妈那么疼爱你你嫁了我的哥哥”阿齐利语无伦次地喃喃。

    “别多说了!”尔玛制止他,“你们选择投降,还是选择被俘?”

    她话音刚落,黑暗中渐渐涌现了不少戎兵。

    阿齐利仿佛看不见一般,拖着步子,木头人似地走到阿妈面前,抱起她,窝在怀里,流着泪吻母亲的额头。

    他的头领们却发了急,嚷嚷着威吓戎兵。

    上光冷静地打量情势进展和敌人部署的形位。

    “西北角有破绽,我们从那里突围吗?”临风悄悄问。

    “我,绝不投降给阿谟,哪怕是死!”上光未及开口,阿齐利高声宣布,“混部头领们,为你们的荣耀而战!”

    悬殊的力量,作战的结果只会是失败。

    易斯哈机灵,马上拿起骨笛吹了长长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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