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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懵懂的，悲哀的种族在自身智慧的限制下不断的厮杀着，有生力量也在减少着，两方大军和它们的尸体在战争的过程中堆积着，混乱着。一个小小的白骨骷髅在身边的白尸巫死亡后，麻木的进攻，一脚踩在尸巫的尸体上狠狠跺脚，撕扯掉对面白毛僵尸的一撮毛，而后被一拳打散了胸骨——没有情绪的炮灰们通常不受情绪影响，会发挥百分之百的实力，却无法被激励得超常。唐遥眼看着那群因为等级，体魄等的先天优势而无法获胜的亡灵们，心里的酸涩无法言说。脑海中的魂火哔哔啵啵，不断炸裂，处于灵魂深处的疼痛却更加提醒了唐遥，那本来应该是活着的亡灵们在它们自己并不知晓的情况下死亡消逝了。或许，见证者就只有自己，触手和那个不知名的敌人。或许，被触动的只有自己。唐遥简直恨死了前来征讨的敌人。哪怕是当初差一点被吸走灵魂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恨。自己进食是一码事，毫不在意的利用炮灰们的生命给自己带来微不可见的利益是另一码事。
唐遥甚至又想到了在原来世界里类似周扒皮一样的领导，挥着小皮鞭压榨着自己的劳动力，得意洋洋得在月末总结里报告为整个公司带来多少利益，却并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两方重合，唐遥深深地感到无力和感伤。有时候，小人物的喜悲，连自身都不能去理会。
当然，感伤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唐遥发了狠，利用自己的威压命令着所有能够得到的亡灵们去变换位置，同等级的两三个打对方一个，高等级的蹂躏低等级的，僵尸打尸巫，尸巫打骷髅。甚至幽灵都被唐遥利用上，去干扰和吸引火力。
来不及去一个个俘获敌方的炮灰们，就去收缩阵地，每个亡灵面对的敌人就会少很多，把对方亡灵的不灵活性充分利用到极致。遥远的战场控制不到，就利用战场里的高等级一级一级的控制，尽可能的延伸到最远。唐遥用尽了每一分可以压榨的精神力，用尽了每一个可以利用的较高等级亡灵，一寸寸把可控战场扩大，魂火激烈的晃动着，仿佛哪里吹过来一点不可感知的风都会把它吹灭。
一边是亡灵不断死亡的警钟，一边是过度使用精神力造成的魂火透支，可唐遥还是不肯放弃。也不知是为什么，每一次唐遥触动感情以后，都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决心。
这是人类的弱点。也是人类的强势。
完美的紫月再一次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公平地洒在了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唐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暖洋洋的，魂火因过度使用而受到的伤害也渐渐弥补。地面上，原本覆盖了整个战场的亡灵尸体，在紫月的照耀下不断融化成血水，站在尸骸上的亡灵们七扭八歪，站不住的摔倒的，或着干脆因为重量的原因伤害到自己友军的，都四散发生着。瞬间，焦灼在一起的场面变成了一场滑稽剧。
亡灵自有的反应速度当然是相当的慢，吱嘎作响的身体摇晃着站起来的同时还不忘记妨碍一下身边不知是敌是友的同类。不是僵尸踩到了尸巫已经破旧不堪的斗篷把站得好好的尸巫扯倒，就是骷髅一个用力把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体自己别散架了。幽灵们也不甘示弱，在其他亡灵的身体内外不断穿梭，把原本就已经手忙脚乱的亡灵们的注意力大幅度吸引，有的骷髅甚至把自己的骨架缠得一团糟，再也看不出是一个整个的亡灵。
唐遥要是这个时候还不能好好的把自己的优势控制住，那也就称不上是有智慧了。
整合！攻击！所有躺倒的亡灵从一个方向——右手边站起减少碰撞次数，向一个方向出发——右侧剿灭分散的敌人，打击同一个位置——脑袋直到打倒对方。
终于，在唐遥的努力下，自己和触手的手下们的死亡率大幅度的降低，而对方的炮灰们简直被屠戮一空。这让唐遥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挽救了整个“部落”的英雄。虽然没有亡灵欢呼，也没有亡灵懂得感恩。可唐遥真切的感受到了魂火里的微弱的喜悦之情。
似乎，有些亡灵算是开窍了呢。
“妈妈。”还没来得及查看究竟是哪些亡灵产生了变化，以便接下来重点培养，唐遥就看到无常在周围飘来飘去，把她的视野划分成了蠕动的半透明和静止两部分，晃得唐遥眼睛都花了。
“无常你安静点。”哪怕是被紫月抚慰过，唐遥在瞬间放松了以后还是感觉头疼的不得了。那种感觉，甚至比第一次因为修炼而全身上下的骨痛还要恐怖。魂火受到的伤害，是精神上的，好比一个人几天几夜不睡觉，哪怕什么都不干也会头痛欲裂。所以唐遥只想好好的歇一歇，无常的撒娇，并不被她放在心上。
“妈妈！”无常动作更快，看得出十分着急。可唐遥总觉得无常像个小孩子。之前修炼的时候无常也有过很着急的时候，结果却只是想要触手听它的话，去比较远的地方一起去“见见世面”。所以唐遥自顾自的休息，没打算搭理无常。
“妈妈！伤！”无常拼命的想碰到唐遥，或者说，想要带唐遥去一个地方。
伤？唐遥仔细看了看无常。没有受伤啊。况且无常那团小魂火还跳动得非常健康，一点都看不出无常所谓的“伤”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唐遥虽然不耐烦，但因为不能闭眼，而在这种不知结局如何的战争中也不能封闭自己的精神力，于是只能顺着无常的意：“等妈妈歇会。一会就跟你走。”
可无常根本没停下来，反而又在不断传达着：“快！快！”
唐遥没法子，只能让无常带着自己去看看是什么东西，无常连歇一下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另一片战场。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和唐遥所在的缓坡一样，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融化了的亡灵尸体被正在战斗中的亡灵们当成踏脚垫，原本安静的只有碰撞声的战场又多了在稀泥里趟过的黏腻声音。咯吱作响的骨裂声混在“啪啪”的脚步声中格外清脆，昭示着永久死亡的到来。
而作为唯一战场的主控，触手大发神威，接连把迷糊不知所措的亡灵甩到应该去的地方。思路倒是和唐遥一样，人多欺负人少，大的欺负小的。
可是触手毕竟只是一只亡灵。亡灵的智慧成长慢，而且粗糙。触手使用自己精神力的时候也没有计算过，更不知道需要用多少精力能控制多大的一片。所以没多一会，就出现了差错。接踵而至的，是灵魂深处剧烈的疼痛，又有不知多少它控制的亡灵们死于非命。无法避免的痛楚让触手甚至没办法缓解。过于无序的精神力使用也没能向唐遥一样改变整个战场的局面。
而随着无常赶来的唐遥看到的，就是混乱打不开局面的战场，和触手在战场上方摇摇欲坠。
“你来啦！”传递完这个信息，触手就真的支撑不住，“忽”的一下掉在了地上，连无常都没来得及去接住。而它所落的地方，正是战斗得一片混沌的被紫月照耀过融化了一半并继续化成血水的尸骨纵横之地。
唐遥突然就心疼了。不是因为触手掉下去的动作，因为触手毕竟是有些智慧的，一瞬间的动作，甚至可能是故意取信于人。
真正让唐遥心疼的，是面前惨烈的战场。是战场上牺牲了许多甚至已经构不成团队只能各自为战的亡灵们。是在众多亡灵中极少受到伤害，被放置在最远离战场的属于自己的手下们。或许，触手真的是拼了命的想要保护自己。所以哪怕是在战争当中，还要顾及着不让自己灵魂受伤。相反的，在刚刚的战斗中，自己就对不属于自己的亡灵不管不顾，不知道给触手带来的多大的影响。更可恨的是，自己还以为触手临阵脱逃，还想着等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过去后，要如何惩罚它。
可最让唐遥难过的，还是触手。一个半透明的幽灵，明明已经依稀的能够辨识出五官，甚至局部已经实体化。可就是这样一个幽灵，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尸骸中间，丝毫没有力气，在半融的血水中几乎看不清身影。战争还在继续。亡灵们依旧忠实的执行扭打，撕咬，甚至手脚并用的命令，而触手就在战场中间，被无视着，被践踏着。
透明的身体，在战场中间，渺小的不可见。
但却灼伤了唐遥的眼睛。
幽灵们从出生时起，就是飘在天上的。就像是没有脚的鸟，只能一直不停的在天上飞。几乎从来没有幽灵落到地面上。谁也不知道，落到地上的幽灵，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现在唐遥知道了。因为在地面上的触手还在下陷。虽然速度很慢，可是唐遥就是能感觉到。幽灵是没有实体的，所以就算接触到地面也依旧没有能阻挡下落。到最后，大概也会像地面上的亡灵尸骸一样，消失，或着变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龙胆石吧。
“无常，去救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