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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紧咽了几口唾破，双手扶着两边的书柜，一步步向前走。地下有很多碎屑，都是一些硬纸壳子，从材质上看，应该是书的封皮。这些壳子很随意的铺在地上，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向上隆起一个高度。人脚踩在上面，发出咔嚓的响声。房间很久没有进来过人了，地上厚厚的一层灰。藤椅摆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什么人。类似的情景小宝并不陌生，在学生时期，每次成绩出来的时候，他的父亲总会坐在爷爷留下的藤椅上，在客厅里等待着他的归来。他的后背对着堂屋门口，阳光从里面照进来，好像有无限的威严。小宝会一溜烟的从学校跑来，学习成绩的好坏跟他的脚步成一个正比。学习好的时候，他的脚步会一直很轻松，即使遇到堂屋高高的门槛也不会停下来。学习差的时候，脚步会在迈过门槛的时候放缓，然后从门的一边溜进去。
每次的这个时候，他几乎都是战战兢兢。
父亲也许睡着了，也许没睡着，但是背对着，他也没办法猜。他只能一步一步往里走，走到里屋就算是胜利。那一段的路是抱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的，如今回忆起来依然记忆犹新。而现在面对同样的背影，他的恐惧不会比那时候少多少。
小宝的指尖划过一层层书，书上的灰尘紧跟着扬起。他的手电四周晃荡，没过多久，空气中像飘了一层黄沙。
他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那张藤椅上，很快就来到了跟前。
藤椅上坐着一个人，这人板板整整的，不知道死了多久。他的身上穿着灰色的服装，看起来和指挥室里的那具尸体没什么区别。从脸上斑驳的脸皮来看，两者的死因应该一样。炭疽病菌的确会让人生不如死，在短时间内就能夺掉人的性命，但是炭疽本身并不具备在人之间传染的能力，相邻房间里的两具尸体，着实让人感到奇怪。
房间里的风迎面吹过来，扰动着房间里的尘土，有些尘土从高高的书柜上飘下来，在手电的光芒里看去，就像是下了一场沙子。风撩动那人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好像是他自己在吹气。
藤椅横在两张书柜之间，几乎是严丝合缝。小宝试了一下，打算将尸体调一个头，但是试了两次都没有转动。尸体也是融化在藤椅上的，没有办法搀起来。人的脸皮都融化成这个样子，身上就更不用说。这人已经惨到了这个地步，小宝也不忍心打扰。
背着就背着吧，小宝想。其实背着影响也不大，只是自己觉得有点别扭而已。
死者的脑袋很诡异的转向一边，脑袋转的角度大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脑袋就像一只长满褶子的葫芦，葫芦的上面飘着几根头发。相比于硕大的头颅，那人的脖子细削的有点可怜。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根头发丝上悬了几十公斤的重量。
小宝伸手打算去摸，觉得不够保险，又缩了回来。炭疽病在人之间虽然不怎么传播，但是人死之后破裂的脓包里含有大量的病菌。这些病菌呈一种半活跃的状态，在遇到伤口的时候会迅速感染。
小宝从地下捡起一张纸，打算用纸代替手。在弯下腰的时候，看到藤椅的一个角上好像有东西，小宝感觉奇怪，伸手摸了一下，是一堆碎石。
这些碎石长时间没有接触过水分，表面已经没有光泽。但是从色彩上能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彩石。这种彩石小宝再熟悉不过，一直以来，小宝都称它为幸运石。
这里的地板都是很整洁的，每个缝隙都处理的相当好，彩色碎石的出现显得非常突兀。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可是问题是，除了小宝用这东西做标记外，还有第二个人这么做吗？
小宝笑了笑，自己还是太敏感了。
他站起身，用纸板代替手臂，在死者的脖子上挠了一下。脖子上的皮本来就翘得很高，经小宝一划拉，整块皮从脖子上滑落，只剩下一丝牵连着，挂在死者的前胸上。
死皮一掉，下面的结构就露了出来。人的脊椎在脖子的位置有三块骨头，平时在转动的时候通过肌肉的牵动相互配合。但是当脖子遭遇外力的时候，肌肉会牵动着三块骨头做一个相对位移。当这个位移足够大的时候，其中的一块骨头就会切断气管插入骨髓，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亡。
从死皮之下的组织可以看到，这人的三片骨头已经完全错位，也就是说，这人的死因根本不是炭疽。
炭疽的发病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而脖子被扭断只是一瞬间的事。从这一点上来推断，这人应该是在感染炭疽之后遇害。如果是在感染炭疽之前死亡，炭疽根本来不及扩散，也根本不可能形成这样惨烈的画面。可是如果是在炭疽之后死亡的话就更加让人感到奇怪，炭疽本身是就是致命的，而且这人已经被侵害到了这种地步，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既然这样的话，杀死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安乐死？
刚才太过仓促，没有检查指挥室里的尸体是不是这个死因，如果两具尸体有什么共性的话，推测起来还比较简单。
小宝将纸壳扔到一边，死者的脖子本身比较脆弱，经过很长时间的消磨，肌肉早已经失去了活性，再这么摩擦下去，脑袋极可能断裂。虽然这已经是一个死人，但是每个死人都应该享有他的权益，起码应该享有应有的尊重。
这里的事情看来很简单，与指挥室的尸体没有多大区别。两具尸体都是感染了炭疽，从皮肤的溃烂程度看，感染的时间不会是一时半会。小宝转身刚想走，突然注意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刚才的那本书还在他的手里，他瞄到上面的皮肤组织，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他在死尸的身上看了看，那只手呢？
从书柜对面看，明明有一只手在那里擎着，可是从这个角度看，什么都没有。
他又往书柜的方向照了照，那里空无一物，一直能看到对面的书柜。这样的观察让他难以接受，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冷汗流了下来。
刚才的那只手，是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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