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科幻小说 > 星落成尘 > 第四十四章: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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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协商之下不知为何形成了如此奇怪的阵容,五人一并前往东域,三日后的早晨天刚亮,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便窜出了西恩特的中心域,之所以用马就是图一个不起眼,待彻底离开西恩特后,会立即换成独角兽。

    车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奇怪的沉闷,三个男孩自上车起就没再说一句话,也不知谁才是引起这份沉默的主因,倒是贝拉和楠焱菁一直都在看着窗外的风景,兴奋地嘀咕着什么。

    贝拉心里多少是有几分快意的,为头一次的叛逆,心情自然是相当不错,而楠焱菁也并非看上去那么老实,十多年来佩瑞恩想要管住她,也颇要费几分力气。她们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自记事以来都没离开过西恩特半步,不免兴奋。

    柯琳一直都在把玩那只金怀表,却也仅仅局限于擦拭表壳,表内的那面小圆镜子是《幻森王缄》的一部分残稿,将它暴露在这群孩子面前无疑是愚蠢的,那面镜子能够映照出一切真实,如果是楠焱朗来照的话,映像应该会是第一王族祈愿之王罹辰。拜这面小镜子所赐,他也多少摸清了回到西恩特的王族数量。现在毫无反应的也只有第六和第十二两个家族了,想必召集已经接近了末尾,他是想要公布什么事情吗?

    面前隐约传来了水声,柯琳知道那是环绕在西恩特之外的那道河川,在这片土地名为幻森的时候,它曾是最外面的一条护城河,圆融的力量代表着德兰一族的生生不息。

    但德兰家族还是灭亡了,尽管还有着残余。

    “你做好准备,”他坐起来扯住兴奋的贝拉,“那条河川之外就不再属于西恩特了,你离开的时候这片土地所有施加在你身上的反馈和压制会全数消失,你的家人也会因此感应到你的离开,你要尽力把气息收敛起来。”

    “嗯。”贝拉郑重地点了点头。

    马蹄踏过河川,溅起冰冷的水花。某个不可注视的界限在瞬间被跨越而去,灵魂深处的战栗抽走了一丝深埋于心的执念,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抛弃了,被远远地留在身后那片土地上。与此同时,一种薄如烟雾的气息也在飞快地凝实攀升。

    “这是……”楠焱朗感受着那股突兀出现的气息不由惊异。

    “离开了用血液沟通的领土,那之上所施加的束缚都被斩断了。”柯琳淡淡地说,“但同样,如果魔力告罄将无人能反馈给她,遭遇危险家人也无法感知到了。”

    “这是领主的特权。”赤鬼在楠焱朗脑海中轻声说,“也是达伊洛的特权。与一片土地建立这样紧密而强烈的联系需要几千年,达伊洛是世家之中少数自确立来从未更替的家族,有这样的联系也不奇怪,至少这种联系远远强过楠焱对于极东的联系。”

    “她的气息?”楠焱朗悄声问,“为什么会变强?不是说离开领土之后关系被削弱,力量应该会下降吗?”

    “她的确与西恩特有着通过血液维持的共生关系,但那里有一个实力远超她的强者将这种关系打压到最低限度,她源源不断地向西恩特输送魔力却丝毫得不到反馈,这也是她一直停留在五阶的原因吧。”赤鬼平淡地说,“西恩特向达伊洛家族索要魔力是有一个‘度’的,这个‘度’是固定的比例,一旦她真的有所增长,西恩特也会加大索要量,将她的能力始终局限在五阶得不到提升。”

    “简直像是嗜血的魔鬼啊。”楠焱朗喃喃。

    “她的气息被刻意模糊了,但是我能够感受到她的身体里有所埋藏。”赤鬼轻声说,“纤细的身体里囚禁着绝不相称的力量。”

    “那么依老师看来,不被压制的情况下她的实力大概是什么水平?”

    赤鬼沉默了一小会儿,“三阶。”

    楠焱朗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三阶在黑院中算不得拔尖,却已经是中上了,这打压的还真是够狠的,直接打了两阶下去。

    “这个女孩应当有些特殊之处,不然达伊洛也犯不着以举族之力隐藏她的气息。”赤鬼的声音里有一丝凝重,“而且就连我也无法参透这种隐藏之下的真正力量。”

    楠焱朗心下凛然,他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位老师的确切身份,却也知道他并非像大多数人所想由祠堂内的执念聚灵而成,他曾经以肉体真实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而且就现在灵魂所带的威压来看都是相当于一位一阶的强者,那么他生前的力量应当超越了一阶,或许也是他曾经提过的“超一阶”的存在,如果连他都无法参透……

    “不要瞎猜我的身份了小子,”赤鬼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总会知道的,但是现在的你还不需要。”

    楠焱朗只得作罢,打散了念想。

    东行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一片平原终于取代了之前层层密密的树木,远处依稀可见人烟,马车拐下大道向不远处的一处村落行去,从建筑高度和扭曲度基本可以判断那是魔法师的村落,或许是西恩特原住民的后裔也说不定,正当贝拉为夸张的建筑而惊奇的时候,马车在村头的一家驿站模样的地方停了下来,楠焱朗下车与那里的魔法师交涉,这应当就是他所说换乘独角兽的地点。贝拉有些坐不住与楠焱菁一同下车,寞翎晨无奈跟着去了。柯琳站在村头看着三人走向街边的店铺轻轻松了一口气,转身向着村外的旷野中走去。

    低矮的灌木环抱着一个水质颇为清澈的精巧水塘,柯琳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洗脸这才甩掉颠簸所带来的倦意。他凝视着自己的倒影缓缓闭上了眼睛,水面泛起波澜,魔力的涟漪从柯琳身上激发出来,层层叠叠,随着呼吸叠加变强,连他的身影都是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白金一般的发丝伸长弯曲,一双灵动如火焰的双瞳妖冶如花。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感受着体内充盈着的魔力轻叹了一口气。

    “……短时间,看来是不可能彻底恢复成一阶了,毕竟这个身体的血统实在太差……就算强行寻回一阶的力量,这个身体也无法承受吧。”

    他略有些沮丧地召唤着水流在指尖环绕,重新向着一阶打拼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红瞳熄灭,长发变短,惊人的气势也渐渐还原成平庸的三阶,转身向着村庄行进。然而就在刚才的驿站之外,一堵破损矮墙的后面,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却引起了柯琳的注意,看着他们那多少有些狰狞的笑意,柯琳的眉头微微一挑,屏息将全部魔力汇集至双耳,一瞬间世界清晰,听觉增强了无数倍。

    水流、微风,高空之上飞鸟扑翼,市场上的闲扯和讨价还价尽数被收入耳中,当然还有那三个大汉的声音——

    “看见没有,就是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东方小子。”一个长着一双老鼠眼的大汉将手越过矮墙冲着驿站指指点点,“他用了一整块二阶晶石租了这里最好的独角兽,一看就是那边家族的小少爷吧,嘿嘿,从他身上肯定能捞着不少好东西!”

    “嗯,的确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个打量了片刻阴险地笑了笑。

    “你确定他是一个人?”剩下的那个偏瘦的男人一脸精明,“如果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门不会不带随从吧。”

    “还有三个在那边,”老鼠眼颇为不耐地向着街道那边模糊地一挥手,“难缠的就是那个男孩,不过也就是个三阶,剩下的那两个女孩最高才四阶。”

    一听有女孩,瘦子立马来了兴致,踮起脚尖眯着眼睛向街道那边张望着,不由咂了咂嘴。

    “啧啧,看那长头发的妞儿,那身材,想必脸蛋也不会差!等一会儿干掉了那两个小子……”

    柯琳不想再听下去了,轻轻吐了一口气,魔力溃散,耳边也变得清净了。也许是这十几年来优越的贵族生活几乎让他忘了外面世界的残酷,面前的人卑躬屈膝就让他忘记了人的贪欲,所以有人说贵族的孩子是软弱的,他们善于玩弄权术,却从不真正懂得人心的险恶。

    他也曾是那么软弱的贵族孩子。

    但他一样曾经在无尽的鲜血和黑暗里傲视群雄,所以,他不曾忘记人心之恶。

    当那三个大汉部署好了方案终于要离开土墙的时候,墙边的一棵枯树边倚着的少年神情淡淡,看那样子竟是将他们所有的话都听了去。

    “不如不要继续往前走吧,那样我会头疼的啊。”柯琳懒散地靠着树干,把玩着缭绕指尖的一圈水流。

    三人俱是一愣,最年长的那个大汉手中腾起烈焰,向着柯琳脸上挥了过去。

    “哪儿来的野小子敢管我们?!”大汉怒极一笑,火焰舞动成一片灿烂,“少挡爷爷的财路!”

    “哦……”柯琳瞟了一眼那舞至自己面前的焰锋,淡淡地道:“无咒文,瞬发,渐进……应该是三阶巅峰吧。”

    “你小子倒是眼力不错……不过可惜……到此为止了!”火焰再度迸发,眼看逼近柯琳的脸庞,柯琳却是柔婉一笑,明明是那么清秀的一个少年,笑起来柔弱的风姿像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诶,等等。”瘦子一把扯住他,“别毁了他的脸,卖给东边的小姐们也能赚不少呢。”

    “知道了。”大汉不耐烦地挥开瘦子,焰锋稍稍向下偏了偏,一股无形的魔力波动却在此时突然爆发开来,连他手中的火焰都在瞬间萎靡!

    柯琳不再斜靠着树干,而是向着面前的这三个渣滓走去,每一步都掀起无形的涟漪,层层攀升至一个恐怖的阶级。

    “一阶……这小子是一阶?!”老鼠眼从牙缝里挤出惊惧,柯琳长发散下,瞳孔燃烧成了火焰的色泽,那张精致的脸有着丝毫不输于女孩的艳丽,却再也掀不起三人半分垂涎,他们被恐惧封锁了,竟然惹出一尊一阶的怪物来!

    “答对了。”柯琳微笑,手中华丽的金色长剑褪去薄光,“难怪这里败落如斯,看来是拜你们所赐,所以你们还是去死吧。”

    明明是那么平淡的语气,但是平淡之下掩藏着的是冰封一般的杀意。金色的剑锋直直贯下,如审判降临。 》≠miào》≠bi》≠gé》≠,

    楠焱朗从驿站后面牵出一匹毛色斑驳的独角兽来,神情上略带无奈。比起世家的独角兽不仅个子小了很多还瘦弱不堪,不过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了,外面果然是不能跟世家比啊。

    “久等了。”柯琳微笑着从另一边拐过来,帮着寞翎晨一同把独角兽拴在车前,然后扶着刚刚回来的贝拉钻进了车里。

    寞翎晨那双琥珀一般波澜不惊的眸子突然颤了颤,他看着正在微笑着向贝拉嘱咐着什么的柯琳普林赛斯心头有一丝强烈的忌惮和骇然,就在刚才柯琳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寞翎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新鲜的血味。

    与他们四个贵族不同,寞翎晨时常在西恩特的密林猎魔来收取一些利益,长时间的狩猎以至于他对血的异常敏感,他绝不可能判错,就在刚刚那不到十分钟分散开来的时间里,藏在那优雅外表之下的镰刀不知又收割了几条性命。但他居然笑着,如此温和无谓,好像只是踩死了几只虫子那么简单,这是对于生命何等的轻贱。

    寞翎晨没有去想那血味来自于魔物还是人类,但无论对手是什么,在面对鲜血的时候,他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和愧疚么?

    他的心,他的血,他的灵魂是一种何等的极度寒冷?

    没有人给他答案,四人陆续钻进车里,寞翎晨也努力甩了甩头,把这些惊惧不安都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