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科幻小说 > 星落成尘 > 第一百七十七章: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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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一颗幼弱的藤蔓被浅植于湿润的泥土一般,带着顽强的求生意志而开始的剧烈生长。

    根系扩张……延伸、萌发、抽出枝叶。

    原本缓慢的过程像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的催化,凶猛地在每一寸肌肤与血肉之中骤然绽开,带着被填满后饱胀的痛楚,可灵魂却在意识深处欢呼着。

    时间那么缓慢……清晰到每一秒钟秒针的抬起、挪移和落下所发出的声音中极难辨别的微差也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一般,被逐渐加快的心跳赶上和重合。那并不是单纯的心脏的跳动——即使是以德兰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得起那样凶猛的搏动撕扯——她能感觉到的,外界的风息流转过耳畔的轻微声音,湖水和暗流在千米之外荡起些微涟漪,泥土与岩石之间挤压揉搓、无声变形,壁炉中和烛台之上那跳跃着如同绸缎一般柔软而鲜艳着的精灵、也发出了丝缎鼓动时轻微却明晰的声音。

    寒冷的最深处坚硬凝结,高速环流的风中电光隐现。

    她无法理解却又真实地“看”着,这世界的构成……流转,强大与虚弱,臣服与背叛。

    那些声音细密地存在于每个角落,缭绕起些微波澜,干扰并带动着她的每一滴血液搏动……共振。

    然而她的视野却是漆黑的,身体沉重到连睁开眼睛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而身体里那株蓬勃生长的藤蔓,在她胡思乱想着的间隙里继续疯狂延伸,那细细密密拓展开来的根须以她的身体为核心无声无形地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那速度那样地迅疾,任何一种介质都无法成为阻碍一般。沿着身下绸缎编织的丝缕流淌至岩石堆砌的地面、立柱和屋顶,下一秒便已经细细密密地包裹住了整座星邸。然而这并非是结束,而是更加剧烈地绽放着的新的开始。

    向下扎根,触及浮岛的泥土……那不可见的无形的根须在刹那间将浮岛的每一粒尘埃都束缚锁定,尤不满足,试探一般地将根须扩散开来,轻轻地触碰着,高空迅疾而寒冷的风。

    不给她任何反应或思考的准备,根须向着空气延伸喷吐,以悬浮着的星邸浮岛为核心再度开始延伸——向着高空、祭坛之上光之泉的光芒仍旧闪烁,内蕴着的心跳轻灵却坚毅着的搏动——向着地面,如同瀑布一般借着重力瞬间刺穿所有的空气,以几何数倍爆炸般延伸开来的根须触角在瞬间触碰到了浮空阵的另一座浮岛,下一秒便将之盘踞缠绕。

    再向下——根须的先头部队已经触及千米之外地面的泥土,不带分毫迟疑地狠狠扎根下去,重复着爆炸般的生长、延伸。

    植物的根须、藉由水源与蒸腾作用构筑的微循环被刹那攻占,像是直接接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植物的感官延伸、从西恩特的腹地开始如同花轮一般凶猛地旋转延伸、暴涌、分裂、继续延伸。如同竞速一般以圆周扩张开来,向着整个世界撒开一张细密却巨大着的网。

    水声再度鸣响,蔓延,跨越……速度却骤然慢了下来。

    那道河川,几乎以完满的圆形环绕拱卫着西恩特的河川在此刻如同领地界限一般,在它之外的更广大的世界并不像方才那样容易接触和占据,它们有着抗性……尽管很弱却不容忽视,从四面八方都传来的隐隐的抗拒,拒绝着她的感官的再度延伸。

    “根须”最终止步于河川之外。

    像是高空之上睁开的一双眼睛,以无比精细的目光细细打量着感知所及的世界的一切,一分一毫都不容许缺失。

    有生命的、无生命的,所有的存在的证据都在感知中被捕获并且锁定着,然后,像是累极了一般,缓慢地安静了下去。

    如同火山喷发之前的宁静。

    “哈……要开始了吗?”黛斯特尼望着远空的薄暮,不由轻笑道。

    柯琳?普林赛斯的指尖仍旧绕着他的一缕发丝,藉由黛斯特尼的视角他无比清晰地看到,那像是存在又仿佛不曾停伫的丝线从下方的星邸某处细密延伸开来,密密麻麻地延伸到任何所能触碰的空隙,如同瀑布一般从浮空阵倾泻而下,向着整个西恩特层层密密地堆叠延伸着。

    诡谲莫名。

    像是挂满了蛛丝的魔窟一般。

    “那是她的感知末梢,”察觉到他心绪的黛斯特尼轻声解释道,“德兰对于自身领土绝无争议的王权——那家伙也有着类似甚至比这更强的系统,正是借助着这样的感知,他的魔力运行其中,不被分毫浪费以及最大限度地强化着,最终撑起笼罩了整个西恩特的魔力场。”

    “……难怪他的伤这么多年也没好全吧。”柯琳不由无奈。

    “魔力场不失为‘消耗’,但同时也是‘循环’,西恩特所有力量都遵从着他的意志将一切反馈给他,因此只要不做太大动作,都是能够维持在一个‘制衡’的状态下的。”独角兽的王者浅淡微笑,“不过……这个魔力场马上就要失效了,它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就是所谓‘觉醒’?”柯琳微微仰头看他。

    “这只是第一步的感知延伸而已。”黛斯特尼轻轻摇了摇头,“接下来,她的力量会被注入这样的感知系统里,环绕、运行、构筑起以她为核心、笼罩全西恩特的魔力场,与那家伙用来压制的不同,她的魔力场只是将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感知和反馈重新构建起来,将自己‘接入’整个西恩特的循环之中。只有等这一切都完成了,她才能够被称之为真正的达伊洛,真正的德兰。”

    柯琳面色有些难看地望着那攀附在自己身上的感知末梢,她的魔力中带有光魔法的性质,在撑起魔力场的瞬间想必会波及他体内的暗,一个不好,被强行激发出来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是不是应该去陨星湖底的封印那里躲躲。”他有些无奈地望着黛斯特尼,如果真的任她构筑,被发现几乎就是定局。

    黛斯特尼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张开手臂示意。柯琳这才发觉被微光笼罩着的黛斯特尼的身体之上,没有被感知末梢触碰分毫。

    “你怎么……?”

    “好歹也算是被人类称作‘神’的存在啊,”像是叹息一般的笑意里无奈些许,“与我同级的,是王朝时期的王啊,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一个非王朝时期的新王刺探透彻,岂不是太没用了点?”

    柯琳恍然。

    “觉醒的时候会形成一个力量的峰值——感知和领域的延伸都到达极限,甚至暂时和那家伙持平。”黛斯特尼神色平静,“虽然只是瞬间就消退,但那个瞬间对于你而言却是致命的……你灵魂中流转的‘暗’不仅仅是单纯作为魔法属性的存在,更是因为投身黑暗而被真切打上过「吞噬」的烙印,同时拥有着至尊血脉和德兰王脉的那位新王对这个痕迹是极端敏感的,在力量达到峰值的时候,她很可能因为感受到敌意而对你使用力量,结局就像你面对那家伙一样……会被直接碾碎吧。”

    柯琳不由苦笑。

    “不过,只是遮蔽的话还是不难做到的。”黛斯特尼轻轻拨撩了一下额前淡金色的发丝,指尖轻轻抵住额心处那枚尖锐的明丽金色痕迹。光芒亮起——印记内部细密结缕的纹路流转闪烁,一个明亮的金色的“域”,随之成型。

    随着呼吸而延展开来的力量,背后的虚影缓慢游离之后凝结成异常明亮而华美的六翼,那是他身份的证明。有着类似于王族们翅翼的存在状态,却显而易见地比他们所有的翅翼更加凝实和强大,每一丝细小的缝隙都被游离的光明所填满,带着无可言明的威严和壮丽。那光芒迅速游走遍及全身,连同边角织金的白氅都绽放出了令人心生敬畏的光芒。

    银色瞳孔缓慢聚焦,带着一种异样的安稳平和望着柯琳,发丝也无从掩盖的独角的印记,散发着与翅翼等同的耀目光辉。

    只一眼凝视,柯琳便觉得血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在血肉中如同生出荆棘一般翻滚着抽痛,连带着神级无以承接的高压降临,他几乎站立不住要跪倒在地。

    “……唔!”

    那尖锐的疼痛一路上溯至心脏,像是要将身体绞碎一般——本能的畏惧,仅是来自于「吞噬」最细微的分体所凝聚成的,扎根于灵魂的痕迹面对着世界上绝对的真实、爱和光明的具象,近乎崩溃一般的挣扎,毕竟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力量级。

    连空间都在这个时候凶猛地搏动了一下,黛斯特尼不由一滞。

    “要开始了!”黛斯特尼轻喝一声,“把你的力量……放出来!” 》≠miào》≠bi》≠gé》≠,

    金属尖锐的蜂鸣划破神明御前的静谧,「罪心」出鞘,鲜亮新异的绿松石、光泽流转的猫眼石以及色泽艳丽的红宝石接连虚化,细碎蓝白光泽闪烁的欧泊也未能持续太久一并消散,金色火焰狂潮过境,剑尖撑地,微微调整了一下自身的重心,却仍旧有些支持不住地向着前方的黛斯特尼倒去。

    黛斯特尼的面色也是罕见的沉凝,他伸手接向那倒下的、秀美若少女的少年,背后原本有些懒散垂下的六翼顷刻暴起,每一片羽毛都像是有生命一样骤然生长开来,轰然在二人面前合并!

    大地深处的搏动和轰鸣,如同世末的序曲一般奏响!

    无数身在星庭的学生和圣庭的导师们都带着震惊之色向着窗边奔去,即使以他们的眼睛无法看到,却也多少能感知到的、磅礴的威压在浮空阵的某处、带着惊人的气势和威严,苏醒!

    那是怎样可怕的……连这片古老的土地都能从根基处撼动的力量!

    而在王族们的眼中,这一幕更加壮观瑰丽,无数虚幻的、堇青色与淡金色交织着的光芒如若海潮过境一般洗涮着目光所及的每一寸空间,在它闪烁的瞬间得以窥见的、是如同树木茂盛生长之后近乎疯狂的繁密根须!

    “……醒过来吧。”新王沉眠的床前,王的长发白昙,逶迤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