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其他类型 > 侯门纪事 > 第一百三十一章,成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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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珠最后还是没收宝珠的钱,定过亲事后,她像是有所改变。而窗外,老祖母骂声扬来扬去的,掌珠也甚是难过。

    “你先代我收着,等我真的没了钱,我问你取。”

    宝珠就不好再送,又闲话几句,收起来回自己房中。

    袁训进来时,见宝珠窗下发呆,就过去问:“家里又出了事情?”宝珠回神,顺着这话本能的就要啐他:“什么又出了事?”又娇嗔:“你倒盼着呢,是不是?出了事,您这得力的姑爷就又有了事情做,又有感‘激’又有人道谢,”

    说得袁训急了,就去拧她面颊。捏住那一小块柔细肌肤,就嘻嘻笑着不肯丢,问:“还敢打趣我吗?”

    宝珠颦眉呼痛:“哎哟,你的手倒似钢钳子,”救了几救,救不下来,就拿手指去拧袁训手指。她的小力气对袁训来说不痒不痛,袁训得意洋洋看着宝珠气呼呼:“我们对着拧,可好不好?不带掉眼泪的,也不带说痛的,”

    “等有那一天,我就和你对着拧到底,今天却是不行。”宝珠明知不敌,也不肯轻易服这个软,而是似哭不哭的甩下嘴硬的话。

    说过,袁训大乐。宝珠愣了一下,才飞红面庞明白过来。有那一天,是哪一天?宝珠气道:“放手,你这养老的姑爷,瞒得我好苦。”把袁训推开,走去榻上端坐‘揉’面颊生气。

    她眉山微蹙,似收进无数‘春’‘花’‘春’景;眸子微圆,明明在生气,偏偏又左顾右盼几下,仿佛在看袁训跟不跟来说话。

    袁训顿足而笑:“好一副灵动模样,我倒更要来问个明白才好。”他凑上来,也不去对面坐下,而是在宝珠面前站定,微俯身子含笑盯住宝珠眸子,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嗓音问:“卿卿,有那一天,是哪一天?”

    宝珠虽坐着,也跺脚不依:“你打趣人!”

    “只许你打趣我,我就不能打趣你?”袁训的眸子更亮。

    宝珠心头怦然而跳,他站得多么的近啊。又不依:“你欺负人!”

    她娇滴滴的,红‘唇’嘟得高起,实在是胜过百‘花’盛开、万荷尽放的‘诱’‘惑’。袁训就不能再面对着,笑回对面去坐下,自己扳手指算:“八月十五,八月十六,八月十七,接下来就是那一天了吧?那一天和我对着拧个够,难道是头脸儿都不放过?”

    “嗯。”宝珠还噘着个嘴。

    “难道是‘腿’脚上也不放过?”袁训坏笑。

    宝珠拂袖:“不是!”

    袁训还是一脸的自言自语,又坏笑道:“难道别处也不肯一一的放过不成?”宝珠忍了几忍,又要笑又要恼,斜过面庞对着袁训鼓腮帮子:“你别岔开话,说说吧,这养老‘女’婿是几时出来的?”

    “这个吗……”

    “嗯哼!”

    “那个吗……”袁训双眼对房顶。

    宝珠气鼓鼓:“不老实打板子。”

    袁训这才一笑,收回对天眸光道:“老实告诉你吧,这事儿几时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时,就是往你们家去的时候。”

    宝珠诧异:“怎么,倒不是舅祖父与你的商议?”袁训摇头:“应该是你家舅祖父和我家舅父的商议才对。”他掸掸衣裳,又不正经起来:“似我这般人才,与你般的人才,才是让他们放心的天作之合。”

    宝珠听到很满意,又‘弄’明白袁训也是事先‘蒙’在鼓里,任由别人摆布的人,就解了气。因他话中虽吹‘棒’自己,也吹‘棒’了他自己,就羞他:“我却不是人才儿,独您,是个人才儿。”

    那一位就又开始喃喃:“八月十五,八月十六……。”宝珠就扁起嘴听他慢慢地算着。

    ……。

    成亲日子越发的近了,亲戚们是说好的,都不往南安侯府上去,而往安老太太这边来。房子本窄,就更似从早到晚的不断人。

    邵氏又给掌珠做嫁妆,一样的忙忙碌碌。

    独张氏心中忧愁,又因‘玉’珠的亲事没选择好,不忍见到大房二房里的热闹,午后,一个人往园子里来。

    家里的小小园子,有一片藤蔓遮住的石亭,张氏在亭子上坐下。秋阳犹是炽烈的,石头上就不觉得冷。张氏想了会儿,晒得人温暖,就倚住亭角,不由地眯起眼。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说话声把她惊醒。

    “四姑爷就是凶的,”这却是青‘花’的嗓音。

    “好的好的好的!”这是红‘花’。

    又有一个声音,是紫‘花’在笑:“我们‘奶’‘奶’说四姑爷是好的,可是你们想,从老太太来看的,四姑爷是不是凶的?”

    “老太太说四姑爷是养老的,怎么会说他凶?”红‘花’反驳。

    紫‘花’拍手笑:“红‘花’天天聪明,今天就笨了。我们家全是‘女’眷,就得有一个凶人在外面行走,才不让人欺负了是不是?”

    “啐!”红‘花’在骂。

    青‘花’又跟上来,也笑:“老太太当初找时,也许就是按凶人例子来找的,不然你看画眉死了,”说到这里,同是小婢,嗓音就一滞,青‘花’才接着道:“老太太反而说好,难道这不叫赞成你们姑爷凶?”

    “胡扯你娘的!”

    “老太太说的!”

    三个小婢一通的胡扯,张氏在亭子里面微笑。她并不惊走她们,而是怅然暗想,老太太说的,凡事都得老太太点头说好,那事情才叫好。

    回思宝珠的亲事,张氏不得不佩服,老太太选的,还真的是好。

    等小婢们走远,张氏就出来,没有了坐的兴头,往房中去,帮着邵氏看还缺的东西,又去和宝珠闲话几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八月十五。这中间因人来客往,又有宝珠铺子开张,各人都送的有贺礼,老太太就没有了骂声,反而兴致不错的亲自去看过铺子,张氏跟着去,自然是越看越后悔。

    这是我当初先看的。

    十五这一天,虽老太太见到掌珠还是不悦,但家宴上南安侯在,算是满意而过。南安侯饭后就辞出,安老太太送过回来,邵氏掌珠早回房中,她们一则是忙,二则是怕侯爷一走,老太太就骂出来,赶快躲避为上。

    宝珠呢,离成亲只有几天,更是少见人早回房。

    ‘玉’珠不用问,去看明月去了。张氏就过来见婆母,她穿一件老黄‘色’绣大‘花’的罗衣,里面衬着深‘色’里衣,因过节是满头‘花’翠,月下看时,犹有几分少‘妇’模样。

    她先装出一脸的乐陶陶:“今年月亮好,母亲这节也过得好,和舅老太爷兄妹团聚,您乐,我也乐,竟然舍不得抛下月亮就去睡。”

    安老太太闻言,想想也是,离京数十年,能和胞兄再过节,对她来说是件大喜的事情。就取笑张氏:“那你抱着月亮去睡吧,”

    张氏笑‘吟’‘吟’:“我倒是想,只是那月亮它不肯,它像老太太一样,要照着这家里每一个人呢。”这样的奉承话,也是张氏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但老太太听到后,却哼上一声,眸光又冷,对着东厢处看上一眼。

    她照的太多了是不是?才照顾出这样的人!

    张氏见到,忙再殷勤上前:“所以我备下水酒,想请老太太一起,咱们往园子里走走可好?”

    她笑道:“这京城的中秋,我可还是头一回的过,不细细赏到饱,岂不辜负老太太带我们上京的一片辛苦?”

    安老太太就悠悠叹气,是啊,一个孤寡老太太,若不是仗着有几‘门’好亲戚,带着全家人上京,岂是容易的?

    就丢下和掌珠生气的心,也就含笑了:“你有这兴致,我就扰你去。”当下带着齐氏等人,和张氏同往园子里看月。梅英送出添换的衣服,又让张氏房中的人,也送出添换的衣服:“仔细‘露’水下来,受了凉倒不好。”

    园中,一轮明月灿若明镜,把石径幽草皆照其中。

    就是人心,也全都照亮。

    张氏备下的鲜果酒水,摆在水榭上。有风吹来,没有加衣服的人不由得脖颈微凉。安老太太披着老姜‘色’绣松竹梅风衣,张氏披着青莲‘色’绣松下老人的风衣,各按位置坐下。张氏又说‘侍’候的人都辛苦,有她把酒呢,两边又放下桌子,让齐氏等人去坐。

    她们婆媳面前,因嫌八仙桌子过大,人坐不满就显得冷清,只摆的是梅‘花’高几,果子全用三寸长的小碟子,不过样数多,酒,也是铺子里打来上好的。

    “家里有酒,你又‘花’费什么?”安老太太兴致高上来。

    张氏笑道:“这是宝珠铺子里的,帮不帮的,全是自家的人,又我请老太太,怎么还用家里的酒?这家里的一草一木,哪一件子不是老太太的。再照顾宝珠生意,就取了来。”

    安老太太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数十年来婆媳,几曾受她请过,偶然送个东西,也是另有原因。今天这摆酒,内幕倒是一猜就着,不过老太太早有对答于心,也就不怕这是鸿‘门’之宴。

    就满饮了一杯,说酒好,又说宝珠的铺子,老太太有叹老之意:“没想到她还有些好东西发卖,看来不用我照管,也是一样的生发。”

    “哎哟,这话说的,四姑爷不是千求万拜的,说老太太不照看,那可不行。”张氏笑‘吟’‘吟’添酒,也陪吃了一杯,见清风月‘色’更加爽朗,心中也轻快起来。

    见夸她的姑爷,老太太就眯起眼笑:“他那是好听话儿不要钱,我可不信。”面前临水,见一片‘波’光明若烟霞,老太太感叹:“京中数十年的月,还是一样的好。”

    “这京里的人呀,也是一样的好。”张氏意有所指,最近家里竟然从早到晚的不得闲,也让家里人全开了眼,老太太竟然有这么多的亲戚来送礼。

    比端午节还要多。

    端午节前匆忙进的京,拜的亲戚有限,古代又没有电话,好些亲戚当时还不知道安家进京。中秋节就好,远亲近亲一起到来。而那个没有寻成亲事的武状元家,也是一样大方的来了。

    安老太太和张氏叹息几句:“掌珠没福气,那一家子倒有许多的钱。”说到这里,因就先问出来:“‘玉’珠的亲事,你挑的怎么样?”

    见过的几家少年,也是来送过节礼和宝珠成亲的贺礼。老太太最近是不应该骂人,她收礼全是收双份儿的。

    张氏就幽然了,她特意的请出老太太来,是为好说心里话。心情不好,看明月也似朦胧。张氏道:“从养老上看,我倒相中那秀才家,不然的,我也不会许他到家里来拜谢,只问明地址,找发人送些谢礼银子去就是了。”

    “不再说他是救命恩人了?”老太太见张氏叫瘪,心情就越发的好。让你们一个一个不听我的,一个一个的就寻钉子碰。

    人生不会一直平顺,听老太太的也是一样的有钉子碰,但那不在此时老太太心情中。

    张氏苦笑:“他是蓄意守着我家大‘门’,谁还会再去感谢他的蓄意呢?”

    “让我告诉你吧,你让他来家里,我就去打听了他。家里的寡母,也不是能出‘门’户的人。我们家里三个寡‘妇’,还会不知道寡‘妇’都有几分怪‘性’子吗?她要是像二‘奶’‘奶’那软弱‘性’子,那也好了,我也不拦你。而听了听,她倒是跟我一样的‘性’子,你看‘玉’珠能耐得吗?若是跟我一样的‘性’子,又有同我一样的亲眷照顾着,也就好了,我也不拦你。秀才家里薄田产是有的,却母子不善经营,一年一年的少下去,那当母亲的对别人说,田产尚可维持到秀才中举,人家是做这样的指望。你‘玉’珠有多少陪嫁,打算去白填?”

    张氏震惊。

    让自家婆婆这一番自剖心语给惊倒。

    她幽幽地想,这朝中有人好做官,而家有亲眷呢,也是一样的便利。就道:“他若肯对我的‘玉’珠好,我也就跟着老太太一辈子罢了。如今我为难呢,请老太太指点,‘玉’珠定在哪一家里好?”

    “你的‘玉’珠,哼哼,到哪里也过不好!”

    张氏又惊住:“这话怎么说?”

    “自己的‘毛’病自己看不到,你的‘玉’珠让你养的目无下尘,喝‘露’水才能过日子,别说你不知道?”安老太太淡淡。

    张氏无话可说,但又问:“和我‘玉’珠一样‘性’子的也有,难道都过得不好?”

    安老太太又出来一句让她惊骇的话:“不但是‘玉’珠,就是掌珠,就是宝珠,也是一样!”她掷地有声,张氏人都惊软掉。

    半晌,战战兢兢地请教:“您老人家自己挑的‘女’婿也不好了,这可怎么解释呢?”

    “先不说孩子们,就说你和我,再算上咱们的二‘奶’‘奶’,出嫁前在家里,倒能有几分趁心如意。可出嫁后呢,”老太太对月嘘唏:“不管你是什么‘性’子,都得捏着收着,”

    张氏若有明白,低声道:“是。”

    “所以宝珠也好,掌珠也好,‘玉’珠也好,许人家只要家境好的,公婆贤良的,姑爷肯上进的,这就行了。至于过不过得好,再或者三年五年的夫妻方能磨合得好,这要靠她们自己才行。总不能夫妻房中吵架,你和我前去劝解?”安老太太嗤笑一下,又想到几分旧事浮上心头。

    张氏长长的出一口气,双手合十道:“我的菩萨,原来您老人家是这个意思,把我吓的,倒出一身的冷汗。”

    安老太太笑起来。

    张氏取帕子抹汗,又给老太太和自己添酒,再殷殷地问:“我们‘玉’珠虽不似掌珠能耐,也不似宝珠好‘性’子,却也有她的好处,您看是不是?”

    “三姐妹中,宝珠是‘性’子稍好些,但你以为她和姑爷就不生分吗?”老太太心想这个人越活越回去了,你也不是太差‘性’子的人,当年和三爷就不吵架?

    张氏全然都忘记了,正在笑着不信:“四姑爷是个好的,处置事情时又决断又利落,平时呢又和气又有礼节,宝珠和他还不是蜜里调油的过日子?”

    “那是他们两个得懂事体,就这个还行。”老太太莞尔,张氏是不知道小夫妻早吵过好几架,吵得卫氏担心去烦老太太,吵得老太太午睡也不睡,就守着卫氏来报信。

    “掌珠丫头呢,”老太太此时提到,倒没有骂。而是微叹:“我竟不知道她是不是给我报仇的?”张氏扑哧一笑,此时有酒,就大着胆子道:“虽我们不知道您和您那嫂嫂是怎么了,但见侯爷也不喜悦她,就可见这个人做事体不行。掌珠定亲,您老人家天天的骂,我倒在想,您不必骂,我们大姑娘像您的‘性’子,不管去到哪里,都只压着别人。您不用愁她过不好。”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老太太听着不对味儿,什么叫不管怎样,都只压着别人。

    张氏忙掩口,后悔失言状,又陪老太太吃一杯,想想更要笑:“要我说,大姑娘是给您报仇的。您那大孙姑爷,您要疼得如四姑爷一般才好,可怜他以后不知道要吃多少的亏。”

    安老太太也要笑:“这个是必有的,”又叹气:“冤孽啊,竟然去了他们家?”张氏笑得肩头抖动:“人家喜欢呢,文章侯夫人隔一天来上一回同你闲话,可见多喜悦。”

    “她是为她男人的差使,”老太太自己一针见血,又自己忍俊不禁:“可是的,她是喜欢的。”借着她喜欢,张氏就为掌珠问上一句:“您真的不请木匠到家里来?”也不能一件家什都不给打吧?

    老太太板起脸,表示这话头儿不讨论。

    “再就是你的‘玉’珠,太清高了,清高得有竹子就好,‘肉’多了就说俗。这去到婆家里,别人的饭菜吃不吃得惯还是一回事。”

    张氏陪笑:“这不是家里的饭菜全依着她,她才这样。”

    “还有那‘性’子,成天的视金钱为粪土,你把金钱当成粪土,这金钱还肯留你钱袋子里?哼。”老太太撇嘴,等嫁出去,哪一家不是几个房头的,就没有兄弟,也有堂兄弟吧,会争老人家的钱吗?

    这话真的扎到张氏的心,不说的时候张氏还没想到。当这句话在耳边时,恰似挑开一层窗户纸,张氏就悲切切要落泪:“可怎么办呢,我们这个孩子不像大姑娘那样的强量,也没四姑娘那样的福气,有个疼她肯出钱为她起铺子的姑爷,我们这孩子不会争不爱争,我只有为她多备些钱,也就是了。”

    “熬吧,熬到觉得自己吃够了亏,也就会争了。但也许熬到什么都看得开,又是另一番境地。你这酒啊,不是白喝的。我也就说实话,不管‘玉’珠许到哪一家,但有吃亏的回来诉苦,这全是她‘性’子上招来的,你别跟着苦就行了。”

    张氏耸拉着头,想这话真是实在。

    读书人中状元,是熬的;小官升大官,是熬的;‘妇’人拉扯大孩子,是熬的……

    “一样的事情,换成是掌珠,她才不会回来哭,她只会让别人哭。这小小年纪‘性’子就这么强,以后要少遇到事,就算她烧了高香;换成是宝珠,她是争得赢就争,争不赢就自己揣着。如今看起来,独你的‘玉’珠,表面看清高得谁也不要,其实内心是最软弱的。”

    老太太把手中酒饮干,忽然就想了起来:“今天十五呢!”

    “是啊?”张氏想不是十五,这月亮怎么会圆呢?

    老太太忙叫人:“梅英,余家的孩子今天是秋闱最后一场吧?”张氏也就想起来,余伯南在京里下秋闱,八月九日、八月十二日、八月十五日,共计三场。

    梅英就离席来回:“可不是最后一场,昨儿又让人送吃食去,余公子说等出考场,明天来拜谢老太太。”

    “好好,考得出来也就好了。”老太太笑逐颜开,仿佛有多么的喜悦余伯南。

    这就散了酒,大家回去睡。张氏洗过,睡不着就想今天老太太的话,又想她的表情神‘色’。张氏心想又学了许多,老太太再笑容满面对余伯南,背后也说他能作官,可宝珠亲事,还是没有许给他,不肯和他作一家人。

    这老太太,跟她过了一辈子,总是一套又一套的,让人猜不透。看来。年青的时候也吃过不少的亏,才能有今天这样的练达。

    ……

    十五一过,就是十六、十七……。转眼间,十八就到。

    安袁两家张灯结彩,喜字儿早贴‘门’上。一大早,袁家院子里像放牛场,三、五个小厮从厨房里出来:“让让,我们送水的。”院子里不下几十个人,是太子府上派出来帮忙的。

    袁训‘揉’着眼睛,却是从条‘春’凳上坐起来,对着房中榻上‘床’上还有另摆开的‘床’榻上人骂:“都给我起来,今天我就成亲了,快起来把我屋子收拾好。”

    嘻哈声顿起一片。

    阮梁明、董仲现、柳至等人,一共十几个少年全挤在这房里,大家对着袁训笑:“帮忙的来得早,主人倒敢嫌不好?敢是成亲这天想挨顿饱揍不成?”

    袁训是提前一天休的假,而少年们当晚就跟来,都说提前进新房。

    当主人的无处去睡,只能‘春’凳上挤身子。

    袁训咧嘴:“幸好我今天就要成亲了,成亲了。这‘春’凳上再睡几天,还不把腰睡折吗?”柳至大笑:“看看这新郎倌说的话,你是面人儿?告诉你吧,你天天吵着要去当兵,等你去当兵你就知道,有条‘春’凳睡就算便宜你,至少平整。”

    “咳咳,我说小袁,我们是为你好。‘洞’房前多炼着筋骨皮,‘洞’房时更美满如意……。”

    “哈哈哈……”

    爆笑声中,顺伯也来送净面水。少年们见到顺伯,就更笑得厉害。顺伯换的是新衣服,身上扎着大红绸带,绸带上结出一朵红‘花’,整整齐齐在身前,把顺伯的老脸上皱纹全映红。

    有点儿老来俏的味道。

    董仲现挤着眼睛笑:“顺伯,太大了。”

    “小爷说什么太大了?”

    “您这绸‘花’太大了,晃人眼睛晃人眼睛。”董仲现又对着四面的喜字笑。袁家的喜字对联,都不是外面买的。是少年们你一张我一张写出来的,如今看上去,墙头‘门’上,行草楷隶俱在,颜柳王都有,不说龙飞凤舞,也是处处铁划银钩。

    顺伯就回他一笑:“嘎。”放下水出去,到无人的地方,自语道:“小爷成亲,我戴朵绸‘花’怎么了,你说太大,我还嫌小。”把绸‘花’上结再展开一些,自己端详过,笑得满面皱纹菊‘花’放,再去张罗别的。

    大‘门’,让人敲响。

    顺伯去敲‘门’,见又一群人华衣美服的,拥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少年进来。他不怎么认识,不是常来往的人,就去叫袁训。

    袁训才出房‘门’,就傻了傻眼。来的不是别人,全是跟太子党们打架的那些人。梁山小王爷居中,这个还可以忍耐。而小王爷旁边站的,却是袁训见到就手痒的人,文章侯世子韩世拓。

    袁训的拳头就攥了攥。

    他见到就想打他,而韩世拓呢,见到袁训就要往他手上看。见袁训拳头才动,韩世拓就哈哈腰:“慢来慢来,妹夫,我们是来贺喜的。”把手中提的一包子东西亮出来。

    梁山小王爷更要笑:“哈哈,不错,我们是来贺喜的,这个,不是你姐夫吗?”韩世拓也觉得自豪:“哈哈,妹夫,我是你姐夫啊。”

    袁训一阵恶心。

    你是我姐夫?

    我姐夫威名赫赫,威震三军,满朝中年青将帅中有名。你算什么……我姐夫?

    袁训很想买块豆腐去撞几下,你把我姐夫的人都丢得干净。

    他的表情让梁山小王爷捕捉到,小王爷更要笑。这个小爷看不起的‘花’‘花’公子,成了你姐夫?真是笑死人。

    你家大姨子真不长眼。

    “把我们的贺礼抬上来。”小王爷一声令下,也送上数抬礼物,有金有银有‘玉’有‘鸡’鹅之物。袁训谢过,古代酒宴都是摆在家中,虽然客人来得早,这厨子也早就到位,也是太子府上派出来的,红案白案打杂剥蒜的共有十几位,桌子也早放好,就请梁山小王爷等人先入席。

    阮梁明等人也来见过,却‘私’下互道:“他来作什么?”

    “你没见到是道喜的?”

    “道喜的倒来这么早?”古代成亲,很多的风俗是下午接新娘。这一大早上的,少年们才净过面,小王爷就率众到来。要不是他们也换的全是吉服,有个贺喜模样。少年们会当他们是来搅局的。

    而坐下来的人,有人悄声问梁山小王爷:“我们一天就全在这里?”小王爷抱臂悠然:“成亲呢,还不是看过‘洞’房我才走。”

    “那几时跟姓袁的说抓走我们人的事情?”

    “姓袁的要成亲,这事儿估计跟他没关系。不过他成亲这天要好说话,我们只在这里坐着,寻到机会就去问他。大喜的日子,总得放几个出来吧。”

    京中开始整顿纨绔们,梁山小王爷的人让抓走好些。

    “我们是不是来早了?”也有人看着院中忙碌走过的人,独他们闲坐着,像是不对。

    梁山小王爷气定神闲:“不早,姓袁的坑了我多少钱,先赎我,是五千两;不是为跟他打架,我怎么去跑去?还有以前跟他们打架,伤了胳臂‘腿’的,我垫出来的也不少,今天我们就早饭也在这里吃了,”

    “您还送了礼,”一个人提醒他。

    小王爷一想对呀,他严肃无比的吩咐跟来的人:“今天从早吃到晚,茶水点心全吃。喝酒的时候放开喝,把他们家酒全喝光,喝到出去买为止。”

    “他是不会买,都知道是太子为他办亲事,我早打听过,这酒水全是太子府上的好酒。”说话的人吸吸鼻子,是个好酒的人。

    梁山小王爷一拍大‘腿’,眼睛都亮了:“那就更好了!都听着,我的钱得喝回来吃回来。太子府上的酒,我们能喝到几回?把肚子都撑起来,可劲儿的装。吃不下的,出去吐一回再回来吃。”

    说话间,早饭就上来,这一群人全是习武的,放开胃口,据案大嚼。看着虽狼藉,但办喜事就图的是热闹,有这帮子在,热闹劲儿又冲出十分。

    柳至等人在房中用早饭,见到就都取笑:“这哪里来的一群猪拱桌子?”

    “看这局面,像是跑来吃穷小袁的?”

    但是包括袁训在内,全放下心。这种吃相,一看就是为吃而来的。袁训‘摸’脑袋,幸好幸好,这酒水是太子殿下提供。

    太子殿下为他办喜事,不到中午,前院后院全坐满人。殿下中午姗姗而来,见到梁山小王爷们肯来,也认为他懂人情世故,约小王爷同坐一席,寒暄了几句。

    还没有去接新娘,袁家已经是酒气冲天,呼五道六的划拳声大作,直冲出这条街。

    此时的安家,也是一样的人山人海,‘弄’得小小的宅院挤不透风。大家不时看向正房檐下,那里站着一排宫人,却是瑞庆小殿下也早早的来到。

    小殿下自然是看热闹的,太子出宫往袁家去,她就往安家来。

    新娘子,自然比坏蛋哥哥要中看得多。

    此时坐在宝珠房中,同宝珠在用早饭。桌子上是如意山‘鸡’卷儿,百合鸳鸯鸭子等,都带着喜庆的词。

    喜娘也早到来,指点姑娘用饭。见宝珠只吃了一个喜字儿馒首,就道:“要吃得成双成对才好,”

    宝珠就羞红脸,又吃了一个。小殿下就为了难,她才吃了一碗红枣粥,听喜娘这话,要吃两碗才行?

    她小手扶住空碗,对宝珠道:“这可怎么办?我要再吃粥呢,就吃不下这点心,要吃点心呢,就不能够喝粥,”

    宝珠为小殿下求全的心思嫣然,而喜娘们则笑:“殿下倒是不用守这规矩。”小殿下眼珠子微转,就回了话:“我是来添喜的,还是守着的好。”

    殿下从来是聪明的,小鼻子一翘就是主意。她就道:“再盛粥来。”然后左手一块点心,右手一块点心,比划一下:“这是两块,”宝珠乐不可支的点头,小殿下左右开弓,左一口,右一口,再满意的都放下来,取帕子擦拭小嘴边点心渣子,呜噜呜噜的道:“一双。”

    两块缺月儿似的点心,就那么丢下来。

    谁又能说这不是吃了两块呢?

    红‘花’在旁‘侍’候,深为佩服到底。

    自此殿下就钻在宝珠房里不出去,午饭过,宝珠开始上妆。小殿下是无事的人,又是最忙的。一会子站在宝珠前面,小眉头皱着:“嗯,这眉‘毛’画得不好?”一会儿又去摆‘弄’宝珠嫁衣,把上面绣的‘花’一朵一朵的瞅过来,就有了敬意:“这扎得好,宝珠嫂嫂,帮我做衣服吗?”就她最忙中‘乱’。

    有了殿下在,半个时辰的妆,一个时辰才得上完。最后给宝珠盖红盖头时,小殿下大喝一声:“放着!”

    喜娘一哆嗦,心想又哪里不对。见小殿下跑来:“我来!”

    新娘子对她来说,是件多好玩的事,而总算找到一件可以是殿下‘插’手的事,小殿下怎舍得不抢过来。

    喜娘能搭盖头,小殿下不也一样能搭。

    喜娘本是要送给安老太太的,见此情景,安老太太等赶到新房里来的人就都笑了,轻轻颔首。红‘花’搬过椅子,卫氏送瑞庆小殿下站上去。小殿下得意非凡,如果那时有微信,是一定会发出去晒的,她笑盈盈的,双手捧住盖头,定上一定,摆个姿势,才屏住呼吸,把盖头给宝珠盖好。

    喜娘们时间算得刚刚好,外面鞭炮声大作,有‘潮’水般的叫‘门’声:“开‘门’开‘门’了,”

    “给钱给钱,”‘门’内就回。

    安老太太等人就更加地笑了,起身往外面去看。

    大‘门’内堵着‘门’的,是钟氏四兄弟,还有若干表兄弟。阮梁明董仲现在下午就赶回来,以为安家的表亲。

    柳至在‘门’缝里见到,就笑骂:“我说你们两个下午跑得不见人影,我还疑‘惑’能去哪里,开‘门’开‘门’,若误了成亲吉时,只和你们算账。”

    ‘门’内就叫:“给钱给钱。”

    又有人叫:“拿大箩来装钱。”

    韩世拓是跟着袁训来的,到此时他一拍脑袋:“错了,我是安家的亲戚,我应该在安家才对。”他是一片奉承袁训的心,就在袁家坐到现在。

    大‘门’上‘乱’了足有半个时辰,对诗对对子,笑谑中互拿话取笑,然后金钱从墙外面砸下来,全是崭新的铜钱,砸得满天金光闪闪,安老太太和南安侯都赞道:“好!”

    富贵气向。

    带来的小孩子们,哄的一声去抢钱。

    安府上有喜,方氏母‘女’也来奉承。安老太太查其最近没有不名誉的事,也容她们到场。此时见到金钱‘乱’闪,打得‘门’内小爷们头巾上全是的,方姨妈心中羡慕:“明珠,咱们也去抢钱吧。”方明珠早就心里不是滋味,又外面住着茶饭全是自己‘弄’,细想起来,和在余家吃苦没有区别。又见宝珠这亲事十分的排场,果然是来了公主殿下。

    小殿下还没有到‘门’口,就有人先行通知,有头脸者全出‘门’迎接,小殿下不过是个孩子,就有这么大的福气,雄纠纠气昂昂,在众人簇拥下直入宝珠房中,然后就再不出来。

    俨然是宝珠的好闺友,若不是年纪太小的话。

    方明珠越思越想越难过,宝珠的亲事全是祖母一手促成,若是自己有这样的长辈,怕亲事不同宝珠一样。方明珠转而就恨母亲,没主意你就别出主意吧。听母亲又出主意,方明珠就酸溜溜道:“我又不是孩子,去捡什么钱。”

    “一、二、三,”‘门’外人大笑,然后几个人合力,装钱的筐带着余下的一点儿金钱,一起飞了进来。

    外面人大笑:“都给了,快开‘门’。”

    ‘门’内人都笑着叫躲开,大爷钟恒沛躲得慢点儿,让那筐当头罩下,他笑摔坐地上,双手扶筐叫人:“快帮我打开,”然后几片铜钱从他头上落下来。阮梁明笑着上前扶起,道:“这是好兆头,金钱从空降。今年你一定发达。”

    “看这发达二字上,”钟恒沛笑道:“我要说,开了‘门’吧。”先往‘门’后走去。铜钱还有几枚在他头发上,他走一步就掉一个,二老爷抚须好笑:“这真是金钱当头罩了。”

    大‘门’打开,迎亲的一拥而入。就有人高叫:“不要挤,不要挤到‘女’眷们。”方姨妈红着眼睛:“倒有上百的人来迎亲。”

    安家顿时更人满为患。

    “砰!”一个响鞭扔上半空,就有人喝彩:“小王爷放得好。”方氏母‘女’又忙着去看,见一个粗壮少年,满面酒气,正握着一把鞭炮在放,一个一个往天上扔。

    却是梁山小王爷。

    梁山小王爷看似少年长成,心里却也和瑞庆小殿下一样,没仔细看过办喜事的,他又中午喝了酒,也跟来凑热闹。他带着一帮子人,专管放鞭。

    南安侯和安老太太全道:“去个人看着,小王爷像是有了酒,仔细伤到手。”说话间,又是几个鞭炮炸上半空,落下来纷纷炮纸。南安侯和安老太太看着喜庆,也就分外的得意起来。

    南安侯又想到一件事,让人叫过钟恒沛和钟引沛:“去换衣裳,准备送亲。”钟恒沛兄弟大喜,有恍然隔世之感,结巴几下:“我我,真的让我们我们送亲?”

    南安侯不动声‘色’处死南安侯夫人的人,钟氏兄弟居然事先并不知情,知道后内心也怕,就是争侯爵的心都下去不少。安家四表妹成亲,他们是特意来好好表现表现,好让祖父喜欢喜欢。

    来前兄弟两人都商议过:“祖父喜欢老三老四,这送亲的事情,一定是老三老四去了。”先心底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见到三弟四弟跟‘花’轿走,再失落到不好。

    此时听到他们送亲,钟大钟二喜出望外,这说明祖父眼里还有自己兄弟们。

    南安侯皱眉:“你们是大的,你们不送谁送?”再喝斥:“换衣服去!”一旁南安侯的小厮,送上衣包。钟大钟二这下子信以为真,果然,这带的是自己兄弟们的好衣裳。

    这个时候,韩世拓却在邵氏面前。他见到岳母在,就来行礼。邵氏拿帕子抹抹眼角,叹道:“姑爷啊,等你们成亲那天,也要这样的热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