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其他类型 > 侯门纪事 > 第二百一十六章,郡王府里会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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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妈听到一个“走”字,想到丈夫没了,更受刺‘激’,疯了一样扑上来。地上摔的碎‘玉’片子扎到她衣上,她也像没有知觉。就这样带着满身狼藉,抱住项城郡王妃的裙角,低下头哀哀的苦求:“不抓到凶手,我就不走,我就走这儿……。”

    骤然知道丈夫没了,而又是在当差的地方上没的,‘奶’妈申氏神智‘乱’了大半,不管什么话都往外面说:“我这辈子只靠着你了,我的王妃,我‘奶’你的时候,可把自己的孩子丢下来……如今死的是你的‘奶’公公……。你不能不管啊。”

    项城郡王妃倒不是厌烦上来,她是面对申氏的这疯模样害怕起来。试着‘抽’‘抽’自己让申氏拽住的裙角,却让她握住像生根似的扯不动。又听到申氏絮絮叨叨,什么‘奶’公公,‘奶’你这些话全出来了,项城郡王妃让‘逼’得勃然大怒,对着几个见到‘奶’妈疯样子不敢用力扶的丫头们骂道:“你们全死了吗?还不快着点儿”

    丫头们都生长在内宅里,有的从没有见过这样疯的模样儿。再加上这是一个熟悉的人,申氏平时还是和蔼亲切的,身为王妃‘奶’妈,还时常为犯错的下人求个情什么的,算是这府里半个老封君。

    一下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丫头们有怜惜她的,心想可怜她死了丈夫,就又推想到自己家人身上,自己的家人也在府内外当差,要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不想一样的去磨着郡王妃出头,抱这样心思的人,自然是不出力拉扯申氏走的,反而她对着王妃哭得更凶些才好。

    而另外几个丫头里,有的则是惧怕,有的又和申氏旧日不好,心想让她对着王妃没完没了的胡说去吧,让王妃烦她才好,抱着这样的心情,她们也不出力拉扯。

    直到项城郡王妃发了脾气,眼角恼得更斜上去,丫头们才不敢再耽误,走上前来。

    对疯子说道理,就像和牛弹琴。

    好几个丫头是扯得动申氏,可却掰不开她的手指。十指捏紧得关节发白的手指像镶在项城郡王妃衣裳里,怎么扭都不分开。

    还要听着这半疯的人哭声更大作:“王妃,我可是‘侍’候最久的人……”吃她的‘奶’长大,总是有感情,项城郡王妃干瞪着眼说不出话。

    申氏那张涕泪满面的脸,又让她犯恶心。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模样,项城郡王妃更把桌子气得一拍,对适才来回话的的人道:“陈留郡王妃那贱人欺我太甚”

    回话的人吓了一跳,心想这已经疯了一个,王妃您可不能跟着再发疯。他是跟项城郡王的人,有事情是不会对郡王妃直接回话的,就像伍掌柜的暗算宝珠和念姐儿,项城郡王不在家,他就不用往郡王妃这里讨主意,自己直接做主就行了。

    这件事情之所以回到项城郡王妃这里,就是因为死的人里面,有她的‘奶’公公。不然陈留郡王府上发难,项城郡王妃还不见得知道。

    项城郡王不在家,回话的人不能让郡王妃因为生气,而把接下来的事情‘弄’得更糟。见项城郡王妃在骂陈留郡王妃,那个人心想能这样怪吗?

    就不能陈留郡王妃府上也和我们府上一样,郡王妃不见得就当家?

    我们府上王妃只能当一部分家,对外的筹划与举动,郡王妃几乎是不知道的。在这个地方,那个人对自家郡王妃小小鄙夷,男人们在外面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件件知道?

    再说项城郡王妃遇事儿就矛头直指陈留郡王妃的意思,项城王府中是个人都知道。

    还不是因为郡王丧妻以前,有求娶辅国公长‘女’为平妻之意;也许郡王求亲的心意太诚,结果把老天感动,前任项城郡王妃染上时疾,那一年死的人也不少,这一点上项城郡王没有嫌疑,他和发妻恩爱还是颇有的,那王妃一命呜乎,项城郡王就成了自由人。

    在这个地方上,项城郡王颇让辅国公和知情的人瞧不起。他在发妻去世没有三个月,就和辅国公有求亲之意。

    辅国公怎么能答应,虽然项城郡王是‘私’下里和他说起这事,但发妻驾鹤没有百天就动‘花’‘花’肠子,辅国公是这样回的:“当岳父的可就寒心了。”这话勾起项城郡王的惭愧,让他打道回府。

    辅国公送他离开后,越想这事情越生气。尊贵身份的郡王,居然能干出这种鼻子脸都不要的事,辅国公对项城郡王的看法就是:天良丧尽。

    他回来当成笑话对自己母亲说了,陈留郡王妃还不到十岁,就在旁边听着,把这事情记在心里。

    等陈留郡王从军中回来,恰逢过年他来拜年,郡王妃就把这事情当成笑话告诉他听。陈留郡王比郡王妃大出去好些,他听出来这事情的严重‘性’,从此以后两家郡王就更不和。

    陈留郡王本就有少年名将之称,在军功上就更压项城郡王。一年两年的项城郡王不敌,但他不死心,还一直等到陈留郡王妃出嫁以后,才选了又选,迎娶如今的项城郡王妃。

    这桩求亲的事儿这方圆地界上尽人皆知,项城郡王妃在成亲前就知道。成亲后她没有尽得项城郡王的宠爱,就七怪八怪的把原因怪在陈留郡王妃身上,疑心项城郡王还想着她。

    ‘女’人的嫉妒,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要说尽得丈夫宠爱这话,陈留郡王妃也不见得是。她有三个孩子,还不敢怠慢地为自己丈夫年年选良妾,虽然陈留郡王没睡过的占一半以上,但这事也说明陈留夫妻也是“相敬如宾”。

    可项城郡王妃不看这些,她只牢记项城郡王是失去“心爱的人”,才娶的她。她有一点儿不如意,就认为自己丈夫还陷在旧情中。

    就是项城郡王新收用的丫头,新纳的妾,项城郡王妃也能创造无限奇迹,在她们身上找出与陈留郡王妃相似的地方。

    这一回,她死了‘奶’公公,就毫不犹豫地又恨上陈留郡王妃。

    回话的人怕她一味的嫉妒作出不当举动来,在听到项城郡王妃骂陈留郡王妃时,回道:“这事情不见得就是针对您的,陈留郡王府上也不认得您的‘奶’公是谁?”

    项城郡王妃还没有回话,‘奶’妈申氏听到“‘奶’公”这两个字,更疯癫若狂,嚎叫道:“她就是冲着王妃来的,就是这样,不会有错……”

    扶她的丫头们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位别再添油加醋吧。就对郡王妃回道:“申妈妈捏得紧,唯有把这衣裳剪开,才搬得动她。”

    “只能这样,”项城郡王妃无奈。

    取来剪刀,把项城郡王妃让申氏握住的裙角剪断,几个丫头才把申妈妈搬出去。

    听着那一路惨嚎声远去,项城郡王妃对着断开的衣裳气急败坏,尖声叫出来:“给我叫郡王的先生们来”

    “郡王妃息怒,这事还是等郡王有信回来再作决议”回话的人最怕哪一出,这就出来哪一出。明知道没有理智的‘女’人拦不住,可他硬着头皮还得拦。

    郡王妃对他怒目,像是他再不去,他就是郡王妃的大仇人。“我说话你不听?”她横眉似要喷火。

    回话的人还能说什么呢,老实的出去,往外书房里去叫项城郡王留下的幕僚先生们。

    先生们很快到来,见房中地面上是干净的,适才摔的东西都已扫走,但郡王妃在房中走过来走过去,像寻不到对手的斗‘鸡’,脖子都是‘挺’着的。

    “你们都知道了?”项城郡王妃劈面就是一句。

    先生们回话:“是。”

    “郡王的事你们都比我清楚”项城郡王妃抓住机会,就怒火中烧。先生们互相使个眼‘色’,都知道不清醒的人没法子说,只陪笑不语。

    项城郡王妃也不再说,只急急‘逼’迫:“那你们干看着?”

    再把袖子一挥:“不用对我说,凡事等郡王。他要是一年两年不回家,我就一年两年的由着陈留郡王妃欺负?”

    “那倒不是……”一位先生干巴巴地道。

    “那是什么主意”项城郡王妃立即‘逼’问到他面上。

    那先生就快冒出冷汗,陪笑道:“我们……”机灵一动:“听听王妃的高见?”

    “是啊,”几位先生们一起附合。

    项城郡王妃倒有几分松气,她就怕先生们拦着她,现在见到他们都无二话,项城郡王妃微微有了笑容。

    她死了‘奶’公公,但她现在就能去占便宜,所以她还笑得出来。

    “杀了陈留郡王妃”

    先生们尽皆骇然,连连摆手道:“不可呀不可”

    “嗯?”项城郡王妃就要翻脸。

    先生们让她‘逼’到无奈,想不到搪塞她的措词,就说实话。“官场相争,古往今来的常事。但杀害郡王妃,这就是大事。朝廷追查下来,哪怕找不到证据,只是疑心到我们这里,郡王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是啊,郡王的日子不好过,王妃您想想,大家都不好过才是。”

    项城郡王干瞪眼半天,又冒出来一句:“那就毁她的清白,”

    “嘎…。”先生们目瞪口呆。

    “这也不能?那划‘花’她的脸总可以吧?”项城郡王妃很是不满。

    对于这些纯出于‘女’人嫉妒的话,先生们不寒而栗。都知道‘女’人嫉妒是上不得台盘的,但‘女’人嫉妒影响一朝一代的,却比比皆是。

    但这里,真的用不上,先生们就差让郡王妃‘逼’到急红眼。

    项城郡王妃并不想去理解他们,她要的就是出去心头一口气。她昂着头,梗着个脖子,不看先生们脸‘色’,知道看他们脸‘色’也是不中意的。

    “难道我们就这么好欺?郡王不在,你们就缩着头不管事……。”

    房中充斥郡王妃的骂声,先生们一个一个的头大起来。郡王们你压我,我踩你,为的是把别人打下去,自己在皇上面前更有脸儿。按自家郡王妃说的,毁陈留郡王妃的清白,再者伤害她的容貌,对圣眷没有半分帮助,还要‘浪’费人手物力,再背负不好的名声,这种事情做它有什么用。

    沉‘吟’半天,先生们中有一个人缓缓出声:“好吧,既然是郡王妃吩咐下来,那就从命。”

    ……。

    转眼就到三月三,桃杏都发,早发的桃‘花’从影壁后面映到大‘门’上,增添几分‘春’颜‘色’。四个‘门’房笔直列在两班,但不耽误他们说说闲话。

    看‘门’站班这事情‘挺’枯燥,平时还可以随意坐着,今天是郡王妃请客的日子,‘门’房们不敢怠慢,都拿出十二分‘精’神头出来,身子不敢弯,腰也不敢往下松,就唯有说说话来大家解闷。

    往里面探看几眼,一个上年纪的‘门’房笑道:“我闻到厨房里面食味道,你们闻到没有?”另一个人‘抽’下鼻子,也笑道:“这风顺的,‘肉’干味道竟然飘到这里来。”

    另一个人不去闻,但是有赞叹的意思:“王妃为舅‘奶’‘奶’这是大摆宴席了,”又问在他下首的人:“小卓子,你的娘在老王妃房里‘侍’候,这天气和暖,老王妃出不出来逛逛?”

    “昨天问过我娘,老王妃的年纪,最怕冬天那冷天,这桃‘花’都开了好些,草又绿,我也这么着问,我娘回我,怎么不出来,一定要出来的。”

    “呵呵,舅‘奶’‘奶’这面子可真是大啊。”随意的说笑着,其实都明白老王妃年迈不想动的人,就是出来赶个‘春’意儿,也是为舅‘奶’‘奶’才肯出个房‘门’。

    陈留郡王妃请客在今天,不是为游‘春’,不是为亲戚们许久没见,为的是从宝珠到山西,还没有和亲戚们认真会过面,也没有见过太原官场的‘女’眷们。

    ‘春’‘花’夹在绿叶中,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内宅。宝珠的心情也和‘门’房上的人差不多,嫣然笑着和卫氏正在说话:“老王妃特意打发丫头告诉我,说她也肯看看桃‘花’,我倒受宠若惊的不敢相信,半夜里醒来,想到姐姐府上待我心意诚挚,我恍惚了小半个时辰才睡。”

    “‘奶’‘奶’又想小爷了?”卫氏在亲手给宝珠梳头。今天是会见亲戚们,卫氏也拿着十二分小心,凡事能自己动手收拾宝珠的,就不用红‘花’。

    宝珠从小打大的发髻,几乎全是卫氏梳的。卫氏现在上了年纪,就由红‘花’来代替,又有老太太把最会‘侍’候的梅英给了宝珠,梅英会梳的发髻不比卫氏少,但卫氏郑重的还是自己来上手。

    红木妆奁打开,一尺见方长,一尺见方宽的匣子里面,摆着好几把木梳,又有简单的金银簪子等物。

    卫氏正在叫红‘花’:“把我们从大同带来的首饰送过来。”‘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答应,却是梅英。梅英手中捧着雕刻宝相‘花’的匣子,提裙角迈过‘门’槛笑道:“红‘花’淘气,让几个小丫头怂恿着,去看园子里搭的盆景,和我商议,今天早上我‘侍’候‘奶’‘奶’梳妆。”

    宝珠就嚷上一句:“让她给我掐几个柳叶子回来。”外面还站着几个小丫头,早就眼睛瞍着往台阶下的绿柳红‘花’看过去,见房里出来这一句,三四个小丫头‘乱’蹿着出去:“是了。”就出去寻红‘花’。

    “我的‘奶’‘奶’,你端庄点儿。”卫氏嗔着宝珠,又和梅英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这就要有小小爷,还是这么着动不动的就淘气上来。以前在家里,老太太背后说,四姑娘就是一个字,憨。我听到倒笑了,我就对自己说,成过亲让婆婆压着,不机灵的人也就机灵了。盼着成过亲,夫人又是那么的疼爱和气,小爷又是那么的体贴。后来说撵着小爷出京,我又去菩萨面前上三炷香,我说这也好,往山西来事事自己作主,这和有夫人和老太太在,那当家大为不同。结果呢,你看看,老太太这是把‘奶’‘奶’嫁到福窝里,又送到福窝,郡王妃又这么的好,这就总也长不大。”

    宝珠吐吐舌头。

    梅英则笑道:“‘奶’妈,‘奶’‘奶’在您眼里,几时是那端庄肃穆的人呢?”一句话说得卫氏自己也笑,说梅英说得对。

    窗外几朵桃‘花’悄悄的伸过来,在‘春’风中摇曳着,也似借着‘春’风好奇的打量下这房中的人,为什么大早上的就这么开心?

    红‘花’握着一把嫩黄柳条进来,面上兴冲冲的,发上新簪一朵桃‘花’。“园子里好些马,说等下跑马给‘奶’‘奶’看,还有戏班子进来,和家里的小戏班子正在吵吵。”

    宝珠兴致马上更起来,在镜子里笑问:“为什么吵?”

    “家里戏班子说外面戏班子那挂胡子长了,要借来用用,”红‘花’比划到腰以下:“有这么长,”宝珠卫氏梅英一起笑问:“为什么要借,难道他自己没有?”

    “她有,但她说外面来的那挂胡子可以挂到她脚尖上,她戴上去能逗老王妃郡王妃和‘奶’‘奶’笑。”红‘花’在这里表了表功:“我让她不要把‘奶’‘奶’逗得太乐和,”

    宝珠抿‘唇’笑容加深,卫氏没说话,梅英是成过亲的,因为没有孩子,就又不懂:“红‘花’又去淘气,人家当差你搅和。”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红‘花’大为得意,挪步子往条几上去,那里有一个白瓷的大‘花’‘插’,是宝珠用来‘插’每天时新‘花’草的。把柳条子理了理,红‘花’边往‘花’‘插’里放,边低声嘀咕:“原来这成亲的人,也有不知道的。”

    梅英耳朵尖,偏一个字不落的听见。见红‘花’这样奚落她,梅英把袖子一挽,笑骂道:“你说的这是什么,等我揪你过来,当着‘奶’‘奶’问你才好。”

    不等她过去,红‘花’早跑出去。梅英不依,在廊下按住红‘花’,问她道:“给我说明白了,为什么不能逗‘奶’‘奶’笑,我就不服气上来,你倒有我不知道的事。”

    红‘花’见新换上的水红绫衫‘揉’得不成样子,嘟着嘴告诉梅英:“‘奶’‘奶’最近一个月里,凡是笑得狠些,就要溺了衣裳,我想到这一点上,才去‘交’待戏班子,你这媳‘妇’子,怎么倒不懂?”

    梅英恍然大悟:“原来”她微红了脸:“我进咱们家以后,就没有‘侍’候过有身子的人,我把这事儿抛开不记得。”

    “你认输一回,真是难得。”红‘花’扮个鬼脸儿,见正房里兰香往这里来,就和梅英上去问她:“是早饭钟点儿到了,”

    兰香啐她们:“早饭钟点可不是到了,你们不‘侍’候,王妃都看到你们在这里打闹,让我来问问,是‘奶’‘奶’还没有起来呢,不应该吵她好睡;是‘奶’‘奶’起来了呢,倒不‘侍’候?”她把个小脸儿往紧里一绷,看上去还有几分能唬人。

    梅英认真的当成真话,陪笑道:“好妹妹,让你说得我这脸上发烧,我这就进去请‘奶’‘奶’,可不能让郡王妃再等着,”

    她才要走,红‘花’和兰香都拍手笑起来:“好个嫂嫂,原来也不经吓。”梅英愕然又回过身子,见红‘花’忍俊不禁:“你当兰香是个正经教训的人,可就错了。”

    兰香手扶栏杆,更笑得要弯下腰:“孔家嫂嫂,你倒糊涂了不成?舅‘奶’‘奶’现在有了,是比天还要大的人,郡王妃从来不肯催她早起晚睡的,说几时困了就几时眠,要起来时,自然就起来,怎么会让我出来说这些,”

    和红‘花’一起嚷:“竟然这般好骗,以后骗她衣裳首饰到手,大‘门’外面换瓜子儿吃。”

    梅英就知道让这两个淘气的给忽悠,见她们笑出两朵‘春’‘花’出来,不好为这事发作,就板起脸另寻一件事情来拌嘴:“两个不会说话的小‘毛’猴子,见到我男人就孔大爷,到我这里就嫂嫂,那我应该叫他什么?”

    “谁让你年青呢。”红‘花’和兰香异口同声说过,还很有理的白了梅英一眼。梅英气结:“好好,我进去‘侍’候,不管你们两个,等下又恼了,噘着个嘴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我可不再劝了。”她径直进房,卫氏和宝珠把她们的对话早听在耳朵里,都对着梅英笑:“对嘴输了的。”梅英自然不和红‘花’兰香一般见识,才展颜要笑,外面又叽叽哝哝飘进来话,是兰香道:“嫂嫂莫不是糊涂了,她家男人她叫什么,她倒不知道?”

    “见到她男人她就犯糊涂,提起来就更糊涂了。”这话是红‘花’接的。

    宝珠哈地一声笑出来,而梅英气得笑出来,返身又往房‘门’外去:“我把你们的小嘴撕……”兰香见势头不对,一扭身子跑了。红‘花’让梅英揪进来骂了几句,陪了个不是,梅英才放过她。

    看着她们闹了一回,宝珠知道是逗她喜欢,怕她无事又想袁训。可对着窗外桃红柳绿,宝珠又难免凝眸,孩子一天天渐大,怎么能离得开想他呢?

    不过又庆幸,现在天暖和,表凶不会再在雪里眠,宝珠宽慰不少。

    ……

    半上午的时候,园子里人多出来。各处小亭子上都有人坐着,就有‘侍’候的人倒上茶水。临水的亭子上面,坐着几个衣着朴素的‘妇’人。

    这是陈留郡王在城外的亲戚。

    “郡王妃平时也是个节俭的人,这来了弟媳,就铺排起来。”一个中年‘妇’人瞅着亭下一盆桃‘花’,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花’盆里摆着的,不是外面买的,就是从自家‘花’房里搬出来的,比外面地上经过‘春’寒的桃‘花’开得又大又好。

    在她对面是个年少的‘妇’人,也叹道:“老王妃竟然不管?”

    “是亲戚,管什么。”

    年少的‘妇’人又叹:“这样好的姐姐,竟然不在我们家?”说得亭子上人都笑起来,一个一个拿她打趣:“你愁的是什么?你嫁到我们族里来,现放着有郡王,家里子弟里前程都有,就有两个姐姐,也早出嫁,又不麻烦你。”

    “不麻烦是不麻烦,不过我想着如果能照顾几分,不是更好。”年少‘妇’人嫣然笑起来。大家松口气:“原来是玩笑话。”年少‘妇’人眼珠子转转:“虽然是玩笑话呢,但也道出几分郡王妃偏疼自家弟妹的真意,换成我们这等弟妹,她是不肯的。”

    中年‘妇’人嗔她:“七堂弟妹,这里有‘侍’候的人在呢,让郡王妃知道她好心请你赏‘花’,你还抱怨,难道不恼你说话无遮拦?”

    “好吧,我不说。”七堂弟妹倒不懊恼自己说话不对,只笑道:“等下老伯母来,她不说话,我就心服。”

    她坐的位置对着园子‘门’,这就看到一行人彩衣灿烂的进来。七堂弟妹提醒大家:“老王妃郡王妃和那舅‘奶’‘奶’进来了。”

    她又要掂一下不必要的酸:“舅‘奶’‘奶’有了身子不安稳的养着胎,倒这般热闹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辞?”

    她素来调皮惯了,跟她一起的‘妇’人就说她:“舅‘奶’‘奶’送的礼物,难道你没收?收了还这样说话,小心舅‘奶’‘奶’要回去不给你。”

    大家说说笑笑的,又见别的路径上也走出来人,一起去迎老王妃等人。

    老王妃年约五十,面有病容。她一只手扶着陈留郡王妃,另一只手扶着宝珠。‘春’衫轻薄,宝珠已有大腹便便姿态。这样子见客人难免不安,但老王妃和郡王妃都说无妨,又说这里没有太多规矩,又是借着游‘春’会上一面,‘女’眷们认识认识,让宝珠不必面上下不来。

    话虽如此说,但宝珠到这里以后,见到无数眼光在自己身上打转,难免还是面上滚烫起来。老王妃眼角只一转,就能看出宝珠的局促。轻拍宝珠的手,道:“来来来,先来见见本家的亲戚们。”

    让话‘混’着,宝珠就把难为情抛开。见先走上来的一个人,年近五十,老王妃指住道:“这是五堂婶。”

    这是陈留郡王的堂叔妻子梁氏。

    宝珠就上前同梁氏见礼。她大着肚子又怎么能行礼,不过是刚略弯下头,梁氏也知趣,就扶起宝珠,把她通身从上往下的打量。

    见宝珠圆脸庞儿,但下巴尖尖,依稀能看出小巧模样。穿一件大红挑线镶金线罗衣,又是一件杏黄‘色’绫裙,首饰不多,只带出来簪子,‘花’钿和珠fèng三样,把她衬得面庞上珠圆‘玉’润更添出淡淡光泽。

    “啧啧,不愧是京里来的,这气派放在我们这里,像似老王妃的亲生‘女’儿。”梁氏照例夸上几句。

    宝珠调皮上来,暗想我这气派?我现在是圆滚滚的气派才是吧。

    和亲戚们都见过,见其中隔房里七‘奶’‘奶’纤细苗条,让宝珠很是羡慕一回。

    七‘奶’‘奶’就是刚才说话没遮盖的那个,扶着宝珠就笑嚷:“快来,我带你去坐下,今儿啊,我不‘侍’候婆婆也不招待姑‘奶’‘奶’,单只‘侍’候你这宝贝人啊。”

    对着宝珠肚子使个眼‘色’。

    旁边的人都轻笑,有和她熟悉的就故意道:“这是哪‘门’子的酸,今天开桃‘花’,甜蜜蜜的才应该。”

    “我啊,还好是赶早儿来‘侍’候的,婶子伯母们看看,那没有来的弟妹,还有几个呢。”七‘奶’‘奶’尤氏又对着大家使眼‘色’,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老王妃就往人堆里一看,微有不悦:“不是老七媳‘妇’提这一句,我上年纪忘‘性’大,真的没想到。”

    在她面前穿红着绿的人里,没有她的二儿媳闵氏。

    陈留郡王是嫡子,又是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是妾生的。那妾早就亡故,活着的时候对老王妃‘侍’奉恭敬,老王妃在次子三岁的时候接到房中养活。这位二公子大了以后,知道自己与王爵无份,就想着别找出路。

    他功夫上不大用功,转走科举之道,现管着山西所有驿站,算是韩世拓的顶头上司。二公子算勤谨的,一旦打起仗来,半个月不在家,到处巡查是常事,媳‘妇’闵氏独自在家中。

    陈留郡王妃为自己弟妹大摆游‘春’宴,亲戚们和太原有名气的‘女’眷们都到来,只有闵氏还没有见到,也难怪老王妃不喜欢。

    当着人,老王妃把陈留郡王妃也怪进去:“我说我老了,我不管事从此当个闲人,爱吃的吃几口,爱玩的玩一回,不要你们每天问安‘侍’候,这倒出来新样子,我都出来,她倒还没有出来。”

    陈留郡王妃不敢辩解,低头说是。又为闵氏开脱:“‘春’天人乏上来,弟妹偶然晚了这一回吧。”老王妃淡淡,算有了台阶下,道:“这也罢了。”转脸儿望向宝珠,就又有了笑容:“我的儿,你去年来,匆匆忙忙的不曾招待你,说你来过年,我说就可以多说说话,不想你有了挪动不得,总算今年你能过来,你不必拘束,好好的游玩才是。”

    宝珠含笑说是,和大家一起,陪老王妃看了两三株桃‘花’,她说累了,就往厅上去坐。宝珠是有身子的人,也不能久玩,‘女’眷们中上年纪的,又都要陪老王妃,大家一起坐下。

    宝珠在这一会儿,已经把来的人整理清楚。

    陪着老王妃最近的,是陈留郡王这一族中数房的老太太们,再坐开一些的,是她们的媳‘妇’,再往下数,就是各房年青媳‘妇’。

    太原城中的官眷们不在这里,都和郡王妃在另一处坐着。看来看去,宝珠想,还真的就缺二太太闵氏。

    宝珠去年住上几天就前往大同,和二太太认真算起来,就见上一面。走的那天起大早,二太太没有来送。宝珠印象里,二太太是个袅娜柔弱的人,细柳扶风一般。

    去年没打算住太原,宝珠没大思忖她。现在则想一想,二太太这算是较上真了?姐姐对自己,自然是对她亲厚得多。

    这亲厚全是表凶这“唯一”招来的,姑母为他成亲,不惜深夜出宫受新人礼。太子殿下为他,亲自出城相送。送的虽然是宝珠,含意却全在袁训身上。自己有了,姐姐另眼相看,宝珠想这一点儿小内幕,二太太倒想不明白?

    往厅下白石径上看了再看,见‘春’风轻拂,二太太还不见过来,宝珠微微摇头,我虽不指着你来给我添颜面,但也奇怪你自己的颜面也不要了?

    你不来,也没有推脱的话,‘女’眷们看着你就成有礼的人?

    她正想着,见一个人闯入眼帘。这个人是个‘妇’人,但走起来虎虎生风,比老当益壮还要强出来。

    宝珠吃了一惊,这是谁?

    到这里的‘女’眷们,不是娇滴滴,就是轻步慢行。只有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柱一根拐杖,当当的大步流星般赶来。

    “二老太太来了。”有丫头往上回话。陈留郡王妃就往老王妃这里赶,而老王妃也带上诧异,呵呵笑道:“我不敢相信,我的这位二嫂久居不出的人,也肯帮游‘春’之举?”扶上丫头手往外面去。

    从她坐的地方到厅口,比二老太太到这里远得多。可老王妃站到厅口上时,二老太太也到了。两个人见礼,老王妃笑容满面招呼:“哟,二嫂,请得动你,是我有面子。”二老太太满面威严,虽然只着布衣,也不比老王妃神采上差。

    她嘶哑着嗓子,嗓音里带着让人不敢小瞧的沉厚,缓缓道:“我本不想过来,但听说郡王带着子弟们在外面厮杀,侄媳‘妇’却在家里游‘春’我虽老而无用,也要来劝她才是道理”

    语声锃锃中,宝珠见到好几个亲戚都皱眉头。

    “谁对二嫂去胡说?”老王妃见闵氏久久不到,心中早就有数。二老太太把她顶回去:“谁说的不要紧是这样做对不对,才要紧”

    陈留郡王妃在此时赶到,在台阶下听了一听,含笑上来:“二伯母,不是我们不体谅外面厮杀的人,自己在家里肆意玩乐。一来是为郡王年前有捷报,再来是子弟们同着郡王在外面,家里的人我自然尽力照顾。我笨,经常照顾不到,这就想天暖和大家聚聚,也是道理。再有我的弟妹从京里来,我招待亲戚们,难道不招待她吗?”

    陈留郡王妃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上来,但很快就按捺下去。继续笑容可掬:“我的帖子早几天就送出去,二伯母觉得不该,早应该来教训我才是,既然今天来,可见得是来玩的,再监督我们有没有‘乱’吃东西,是也不是?”

    一番话,说得‘女’眷们有人轻笑出声,把尴尬解开好些。二老太太才皱眉,陈留郡王妃早就把宝珠叫到身边,介绍道:“这是二伯母,”再对二老太太道:“这是我的娘家弟妹安氏。”

    二老太太皱巴着脸瞪着宝珠,宝珠对她见礼,礼还没有行下去,就有早安排好的两个妈妈架住宝珠不让她往下拜,笑着说一句:“舅‘奶’‘奶’有了身子,都是亲戚,以后再见礼不迟。”

    二老太太那眉头更‘揉’得紧,张张嘴要开口。老王妃又指住她对宝珠笑道:“这都怪你去年来到就走,一个亲戚没见,所以你不认得她。这是我的二嫂,出了名的清廉人儿。大伯二伯三十年前在战场上没了,大伯母犯病,今天才不来。二伯母特地来看你,这全为你才是。”

    宝珠本就聪明,这就一点就透。

    敢在这里逞强硬的人,只能是她有腰杆子硬的地方。

    见二老太太皱纹中处处透着寒冷‘色’,心想她守几十年的寡,理当敬佩。宝珠就笑道:“失敬,却原来是二伯母。”

    二老太太哼上一声,神‘色’更冷:“既有身子,更不应该出来嬉戏”

    她**的,旁边的人都听着难受。而宝珠笑容不改:“二伯母说得是,我为丈夫从军,膝下没有孩子,‘蒙’母亲慈恩,姐姐肯照顾,带我到这里守着我丈夫。等他偶然从军中回来,衣裳也能添换几件,又能鞋袜齐全。侥幸我到了这里有了身孕,姐姐心疼我闷在房里无人说话,借着亲戚们相聚让我出来会会,是她和老王妃疼我。”

    二老太太面‘色’稍缓,对着宝珠隆起的身子看了又看,用她沙哑难听的嗓子道:“原来你是来守你丈夫的?”

    “正是,不为他,怎么能抛下婆婆和家中祖母,不远千里来打扰姐姐。”

    老王妃和陈留郡王妃都微微而笑。

    二老太太这就无话可说,让亲戚们拥进去坐下。陈留郡王妃留下宝珠,对她附耳轻声道:“你这可就说到她心里。二伯年青就没了,二伯母从此孤僻起来。她说话最难听,不管什么都管,亲戚们都厌弃她。可可怜她没有孩子,也年青肯守着,从我们家开始,上上下下都敬重她。”

    “我不告诉她实情,还不知道她罚我们站在这里,还要说出来多少话。”宝珠回之一笑。这个时候,见两个丫头跟着一个人,水绿‘春’裳,轻浅裙子,二太太闵氏这才就过来。

    陈留郡王妃淡淡,装没看到她,怕等下又有什么话出来,和宝珠一同进来。

    老王妃知道她的意思,故意当着人责备:“你丢下官太太们不招呼,又在我们这里坐着作什么?去吧,这里难道还有好听的话不成?有我在,你只管过去。”

    闵氏低下头微红了面庞,但也装没听到。

    “那我就去了。”陈留郡王妃起来,又告诉宝珠:“要什么,只管对母亲说。我就一个弟弟,在家里爱如珍宝,我不能不放在心上。带了你来,你偏又有了,这是他头一个孩子,可怜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你在这里受孤单,你肯在这里守着,安安心心为他生孩子,我怎么能大意?”

    闻言,闵氏就一惊。下意识对二老太太看去,见二老太太专注地盯着舅‘奶’‘奶’,那面‘色’早缓和下来。

    闵氏暗气道,真是会说话,这守着丈夫生孩子的话,别人就算都不理会,也会得到二老太太的欣赏才是。

    又见同族中的老太太们,都点头微笑,道:“这是应该的。”也不知道是说宝珠来守着丈夫应该,还是郡王妃对她好应该。

    这就把闵氏昨天对二老太太的搬‘弄’,驳得一无是处。闵氏面上一凉,见是二老太太狠瞪住她。仿佛在指责她说假话。

    这和你昨天说的,郡王妃厚待娘家人,不照顾自家人不一样。这舅‘奶’‘奶’人家是千里远来为丈夫,和你说的看中郡王府富贵才呆着,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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