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良将如玉 >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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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修因白盏之事时不时便往申时行那里跑,有时良‘玉’整日也见不到他人影,好在身旁还有个同样无所事事的肖容,两人闲来无事时,一拍即合准备去街上找找乐子。所谓找乐子,头一个紧要点便是开怀,勾栏是不能去的,但若是去小倌馆,怕是也会被肖容活剥一层皮。良‘玉’煞费苦心,想起以往在鸣‘玉’溪,她没事好去赌场转转,是以便随口提了一句赌场,不料还是被肖容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骂的她对赌场二字都有了‘阴’影,遂这几日她只敢挑些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事情做做。

    “除夕你是不是要回石柱?”

    良‘玉’一边咬着手上纯洁的糖葫芦,一边问肖容。

    肖容淡淡嗯了一声,情绪不怎么高:“回去也住不上几日,我以往都是在军营住。”

    良‘玉’自然知道他不爱回府的因由,便也没有再多问,只道:“除夕你若在我家中过,于理不合,不然你大可以不必回去,除夕嘛,人多才热闹一些,你去问问贺修便知道了,就他那滴水不漏的‘性’子,那时也能瞧出开怀来。”

    肖容瞟了她一眼:“他都不回家的么?”

    良‘玉’叹了口气:“贺修从小无父无母,你让他回哪?”

    肖容闻言不禁拿自己同贺修比较了一番,人家是有车有房没爹没娘,这么一瞧,似乎他更能令良‘玉’动容一些,再反观自己,肖容顿觉前程一片黑暗。

    两人回到客栈时,贺修早已从申时行处回来,瞧见二人一前一后迈进‘门’,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良‘玉’只觉许久未见贺修,当下便跑了过去,大刀阔斧坐在贺修身边,一巴掌重重拍上他的肩:“青天大老爷,我发现自打来了京中,我想见你一面着实是困难了些啊。”

    贺修肩膀隐隐作痛,他嘴角略微‘抽’了‘抽’,笑道:“之前未想出什么对策,是以忙了些。”

    良‘玉’大睁着眼:“言下之意是眼下已想出了对策?”

    “其实也不算什么对策,申大人之意是,眼下正值敏感时期,这么贸然上书为他正名反而适得其反,不如让白盏先在家中歇息,待这阵风吹过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替他正名便好,白盏东山再起不难,此时当务之急是先劝皇上立皇长子为储,保住申先生内阁首辅之位。”

    “唔。”良‘玉’坐正身子:“那也没我们什么事了啊。”

    贺修嗯了一声,又瞧了一眼自打进屋便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肖容,沉思许久才道:“我方才在申大人那瞧见了一本折子,是参播州土司杨应龙杨大人的。”

    肖容正端杯准备喝水,闻言动作不禁一顿,瞧着贺修:“哦?”

    方才贺修去找申时行,凑巧他不在书房,他便在桌边等,那桌上又凑巧这么摊着本折子,起初他没打算瞧,但凑巧不经意扫到了杨应龙三字,他想起这人似乎同肖容有些干系,便按捺下心中的愧疚,极快的将折子从头至尾瞧了瞧。

    “上面将杨大人近些年的举动一一列举了出来,暗指杨大人有造反之意,总之不是什么好话,若是呈给皇上,那必然对他有害无利。”于理,贺修知自己不该将此事说出来,但于情,他又觉得应当一说。

    肖容仍是一语不发。杨应龙于他而言,比亲爹还要亲上几分。

    杨马两家‘交’好,肖容幼时便不被爹娘所喜爱,往常若是府上添了什么稀罕东西,他一般也是捞不到。一次杨应龙来府上做客,彼时正逢冬日,遍地皓皓白雪,他撞见天寒地冻的,却只穿着一件旧棉袄的肖容,认出他是何人后,当即将他抱了起来,将自己的裘衣罩在他身上,而后又送了他许许多多的玩意,这些东西他至今还留着,那份极为珍贵的温暖记忆尤为刻骨,而杨应龙即便是今日,一旦得到什么好东西,亦是头一个想到他。是以当从贺修口中听到旁人列举的那些个所谓罪状时,肖容心中有些不平静。若这是他们信口雌黄,肖容也便不理了,但若这是真的,那他又该当如何?

    贺修握了握拳:“这些折子都经内阁之手,想必杨大人在朝中亦有自己的党羽,是以不如趁此机会劳他助申先生一臂之力。”

    此番,贺修之意几乎已摆在台面上。

    他说:朝中盯着杨应龙之人多得很,若杨应龙此次帮申时行,那么日后定然也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屋中登时静了下来,三人各怀心思,窗外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便更为明显。

    良‘玉’坐了一会便有些坐不住了,见他二人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不禁大声道:“这事依我看也没什么值得纠结的,眼下并不是证据确凿,是以朝廷也不会胡‘乱’的便定罪。至于申先生,他为官数十载,自有自己的一套主张,你们这不是杞人忧天么,待届时事情坐实了你们再烦心这些事吧!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贺修眼下也是烦心事堆了一堆,是以两人谁都没有接她的话,该沉思的还是沉思。

    良‘玉’气极,抖着手指着两个人,将恨铁不成钢表现得淋漓尽致:“你们!你们!”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恨恨转身拂袖而去。

    秦良‘玉’去到楼下,随意在桌前一坐,小二极其有眼‘色’,立马扔下手中抹布,端着茶壶小跑过来伺候:“姑娘要吃点什么么?”

    良‘玉’因楼上那两人窝了一肚子火,眼下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吃饭的心情,朝小二摆摆手:“不吃。”

    小二笑起来几乎不见双眼:“好嘞!客观您慢坐。”而后又拎着茶壶跑了。

    眼下已是年尾,不少商贾归家总会路过京城,有路途远的自然还要住上一夜,是以这家客栈的生意倒是兴隆。此时良‘玉’身旁已是座无虚席,众人款款而谈,夹杂着各地口音,听着倒也热闹。

    良‘玉’独自占了一张桌子,百无聊赖打量着‘门’口的过路人,忽然见一位身着襦裙的姑娘迈进‘门’槛,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子。

    为首的‘女’子‘交’领上襦为檀褐‘色’,下着黑底缀朱红碎‘花’的十幅月华裙,腰间坠了条‘玉’佩,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想来是位大户人家的闺‘女’,良‘玉’不由多瞧了几眼,不料正对上她的视线。少顷,她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点点头,便快步朝良‘玉’走了过来,先是从头至脚将良‘玉’打量了一遍。

    此番出‘门’,为了方便行事,良‘玉’特意着了劲装,极为普通。

    想必那姑娘见她穿着随意,也知她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随即不客气的开口:“我家小姐想坐这张桌子,劳烦姑娘让一让位子。”

    良‘玉’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的笑出了声:“滚。”

    那人怔愣了一下,似是从未见过良‘玉’这号人,随即反应过来,将桌子拍的一颤:“你放肆!”

    良‘玉’一脚踩上长凳,手顺势在膝上一搭:“老子放肆了,你能怎么着?”

    “你!”

    那人被良‘玉’噎得说不出话,顿了顿脚,又转身跑回到主子身边,也不知是说了什么,最后为首那姑娘莲步轻移,在她面前站定。

    姑娘生的端庄秀丽,一双娥眉似柳叶,杏目圆睁,似是不满良‘玉’的所作所为,开口便指责道:“你这姑娘倒是刁蛮,大家皆是住宿之人,我方才瞧你又不吃饭,为何占着这一张桌子。”

    良‘玉’翻了个白眼:“这客栈是你家开的么?不吃饭就不能坐着了?”

    良‘玉’自诩是个懂分寸的人,以往也鲜少胡搅蛮缠,但偶尔胡搅蛮缠起来,也是不在话下。

    小二一见这边情形不对,为防止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忙过来打圆场:“姑娘,我们二楼是有雅间的,不如请姑娘移步楼上?”

    姑娘也是个有骨气的,微扬下颔:“今日我一定要坐这张桌子。”

    小二搔了搔后脑,为难的看了眼良‘玉’:“那姑娘,不如您去二楼雅间?我们不另算钱!”

    良‘玉’岿然不动,托腮笑望着姑娘:“不去,我也就坐这。”

    眼见动静越闹越大,小二‘欲’哭无泪。其余食客也都不吃了,极有默契的在一旁看起了热闹,有几位不嫌事大的还起了哄:“不如小娘子来我们这桌坐啊?我们这桌可是宽敞的很。”

    姑娘大约从小被养的好,从未受过这般委屈,眼圈越发的红,气极之下,抬手便要给良‘玉’一记耳光。

    良‘玉’抬脚便照姑娘的手腕踢去,因力道未控制好,致使姑娘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在了对面桌上,但听稀里哗啦一阵声响过后,原本好端端搁在桌面上的盘子皆掉落在地,姑娘衣襟上沾满油渍,很是狼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眼泪登时滚落下来。

    肖容下来时见到的便是那姑娘跌坐在瓷器碎片中擦着眼泪,而良‘玉’却端坐在长凳上神‘色’冷清,数九寒冬的天儿,小二连连擦拭着额角的汗,时不时偷偷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听见脚步声,良‘玉’回头瞧了一眼,见肖容同贺修两人站在楼梯处,他二人差不多高,只是肖容周身戾气较重一些。

    “发生了什么事?”贺修率先开口,又不动声‘色’将良‘玉’瞧了一遍,见她并未吃亏,心下松了口气,瞧了眼嘤嘤哭泣的姑娘:“这位是?”

    良‘玉’撇了撇嘴:“不知道是谁家跑出来的疯子。”

    姑娘闻言抬起一双泪目:“我才是从未见过你这般的……”话未完突然瞧见坐在良‘玉’身旁的肖容,话语一顿,眼泪也忘了擦:“千乘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