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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陆良才知道,追悼会在宁海市电视台是全程直播,连没去参加追悼会的刘玫在家里都对着电视掉了不少眼泪。

    第二天,陆良到徐宏的办公室坐了坐,一是向他报到,二是了解一下行动的后续情况。

    陆良刚从徐宏办公室里出来,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苏季打来的,犹豫了一下,接通了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苏季的声音依然清澈:“你出院了,没事吧?”

    陆良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但是没有说出口,苏季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了解到自己的状况,所以,简单地应了一句:“是的,没什么?”

    他想告诉她,马朝阳已经死了,可这有什么必要么?

    而苏季那边,好像这一页已经从她的生活中完全翻了过去,说:“昨天我在追悼会上看到了你。”

    难怪……陆良想到追悼会上那一排长枪短炮,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是到场的,可能自己陷入了悲痛,忽视了她的存在吧,竟没有看到她。

    他想说:“你怎么没跟我打招呼?”

    可又忍住了,只是简单地“唔”了一句。

    苏季感觉到他的冷淡,心情有些失落,但并没有太多地受到影响,她早就看清楚,陆良跟自己之间,就如同坐在注定要错过的两条船上,可以借偶尔相遇的机会发生交集,但自己跳不上他的船,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船,跳到她这边,一起把握新的航向。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地创造交集发生的次数,所以,她平静地问:“这周五我生rì,约了几个朋友,你能来么?”

    面对苏季的邀请,陆良当然知道她的用意,他犹豫了一下,说:“这段时间事情多,真不敢确定到时是不是有时间?”

    苏季很干脆,说:“那你到周五给我一个答复,反正我先给你留一个位子。”

    说完,挂断了电话。

    陆良把电话放进口袋,仰头望了一下天,碧空寥阔,天幕如洗,两只鸽子优美地飞过,鸽哨响彻头顶……

    上起班来,手头上总有忙不完的事,时间就过得非常地快,一切的开始,就意味着结束,陆良把这句话用来形容一周的时间,周一开始了,就意味着这个星期就要结束了。

    还没容得陆良过多地发感慨,周五如期而至了。

    从早晨,他就一起在盼望着,盼望着手机能响起,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把机放在手上,但无论放在哪里,苏季始终没有把电话打来。尽管电话铃声数次响起,但都是白白的惊喜,都是工作上的电话。

    陆良望着眼前的手机,发现自己对电话那端的人是如此的期盼,他也明白,电话那端同样也在期盼,但谁都没有把对方的电话拔响。

    到下班的时候,陆良首先忍不住了,他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在哪里过生rì?”

    不到五秒钟的时间,短信铃声响了,他打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机:“顺河街,水上人家。”

    陆良把手机放回口袋,赶快下楼,发动丰田车,向顺河街开去。

    水上人家就坐落在滨海大道上,大道的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坐在三层楼的饭馆上面,一边吃饭饮酒,一边看着外面的大海,是不少人心中有情调生活的相征,所以,生意一直不错,特别到了周末,更是一位难求。

    到了饭馆外面,陆良找地儿把车停好,朝饭馆走去。离饭馆不过十几米,他老是感觉上面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想把自己走得更正常些,更轻松些,甚至更潇洒些,走了几米简直都不会走路了。

    心里暗骂自己:怎么搞得跟他妈的老处男相亲一样,自己怎么说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

    就这样眼观鼻,鼻观心地艰难走进饭馆,迎面服务员赶快迎过来问:“请问先生有没有订座?”

    陆良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一双手突然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这双手又柔软又温暖,他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不用说,他也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

    他保持着站立姿势没有动,几秒钟后,这双手从他的眼睛前移开,苏季转到他的向前,一双眼睛写满了笑意,看着他。

    陆良有些僵硬地笑了,苏季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转身往楼上走,迎接他的服务员看着他们也笑了。

    陆良跟着苏季来到三楼的一个包间,包间里经过jīng心的软包,整体装饰成浅黄颜sè,圆桌子上面摆着一盆鲜花,正上方吊着一盏大大的吊灯,好多节,一米多长,几乎垂到桌面上,金黄sè的灯光,把在座人的脸sè映成幸福的颜sè。

    直到要进包间的门了,苏季才把手放开,陆良跟着她走了进去。

    包间里从了**个人的样子,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看到苏季和陆良进来,一个剪着短发的姑娘故意夸张地说:“苏季,难怪把我们都晾在这里,自己跑到楼下去等,是去接帅哥啊!是男朋友吧?”

    其它人都笑了,苏季也笑着看了看陆良,说:“我要有这么个男朋友就好了,人家可是名花有主。”

    这时一个yīn沉的声音响起:“这是障碍么?家花没有野花香啊。”

    陆良头一次跟苏季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公共亮相,有些不自然,但这句话,传进他的耳朵却格外的刺耳。

    陆良仔细看了看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装束有些怪异,下边半拉脑袋头发理得jīng光,上半拉却留着长长的头发,用发胶固定着,冲天而起。脸sè是毫无血sè的黄白,耳朵上还一边戴了一个耳钉,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只在下嘴唇的下方,留着一小撮胡须。

    这种装扮在宁海还真不多见,陆良觉得此人真的是个异类,就冲这形象,他都不是很感冒,更何况他又出言不逊。

    但因为是苏季叫来的,是她的朋友,所以他忍住了,只是冲他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看到此人出言相讥,有人笑着说:“怎么,小野,看到苏季带着帅哥来,吃醋了?”

    叫小野的这个男子斜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椅子背上,一边轻蔑地看了陆良一眼,冲说话的人说:“切,这事儿跟我八杆子打不着,我吃的哪门子醋啊?”

    苏季看他表情不对,赶快说:“大家误会了,这位是的一个好朋友,市公安局的,是我的采访对象。”又向陆良介绍在坐的人:“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圈里人,不是电视台就是报社的。”

    陆良冲大家微笑点头,苏季抬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陆良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苏季,又把他与其它的人隔开。

    陆良坐下后就后悔了,自己这是发的什么疯,又不是刚谈恋爱的小伙子,这么冲动,稀里糊涂就跟她这帮人坐在了一起。

    周围坐着的人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堪,因为大家都明白,此人必是苏季重要的人,不能让人下不了台,所以,有个年纪稍微年长一些的人出来圆场,说:“来,菜上齐了,开始吧!”

    于是大家拿起手中的筷子,谈笑着,向面前的美食动起了手。

    吃得差不多,开始有人站起来敬酒,这些人属于一个圈子,平时都很熟,只有陆良一个外人,所以,都站起来向他敬酒。

    只有小野,在坐的人挨个敬了一遍,恰恰没敬他一个,陆良也没有在意,反正谁敬他,都是来者不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为了不失礼数,毕竟其它人对他还是礼数周全,尊重有加,陆良站起来一一回敬,这一来一往下来,半斤酒可就下去了,而陆良纹丝不动,跟喝凉水似的,众人对他的酒量留下了深刻印象,纷纷称赞。苏季知道他的酒量,所以也不加劝阻,她是有意要陆良出些风头的。

    等轮到小野时,面对陆良伸过来举杯的手,他扭着头与旁边的人谈笑风生,似乎没有看到,旁边人捅了捅他,他也没有理睬。

    陆良只得把杯子伸向小野另一侧的人,说了些客气的话,把酒喝下。

    等陆良把酒敬完,有人问:“jǐng官是公安局哪个部门的?”

    陆良客气地说:“我是经侦支队的。”

    苏季不失时机地说:“这是经侦支队的支队长,陆良。”

    那人听了,说:“哎呀,陆支队长真是了不起,这么年轻,就干到了支队长,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陆良轻声地说:“哪里,您过奖了。”

    苏季说:“前段时间寒亭平暴,就他参加了,还是个小组长呢!”

    听到苏季把这事也说了出来,陆良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是个低调的人,不喜欢这么张扬地把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说出来。但苏季不管他,直接把他当成了自己珍藏的宝贝一样,要把压箱底的财富显摆出来。

    听苏季这么一说,在座的人纷纷说:“哇,英雄啊。”

    当即有人站起来,端着酒杯说:“来,我敬英雄一杯。”

    陆良赶快站起来,跟他碰了一下杯,说:“哪里,我哪里是什么英雄,只是工作需要。”

    当二人喝光杯中酒,陆良还没有坐下,小野的声音又刺耳地响起:“英雄?对付老百姓算什么英雄?其实我们的武jǐng、公安就是zhèng fǔ的打手,哪里有老百姓对zhèng fǔ有意见了,就派去镇压一下,对了,有个词,叫什么……”

    说到这里,他一拍桌子,脸上闪着兴奋的光:“对了,鹰犬,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听到鹰犬二字,陆良感觉受到莫大的羞辱,想到自己,还有那些跟他一样穿jǐng服的人,为了工作需要,视加班为家常便饭不说,有时还要冒生命的危险。就是这样一个牺牲如此之多、默默奉献的群体在他的嘴里却成了鹰犬。

    你污辱我一个可以,请别污辱这个群体,想到这里,一股怒火,腾地从他心底升起,他想站起来,但被苏季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