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寒宫志 > 第十五章:一季风动擎天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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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松!”魏副统领只在原地稍稍用力一喊,便即刻从营内奔出一黑瘦的少年。他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因长期居于漠地暴晒而浑身皮肤黝黑,五官稀松平常,可是深陷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犹如黑金。

    他是在饥荒里被魏副统领以一口干粮救活的孤儿,因着父母双亡也为报答救命之恩便自此跟随在魏副统领身边。他由于为人忠厚又不失胆气和主意深得魏副统领器重,也使得年近半百仍旧未娶亲未生子的魏副统领渐渐当做亲儿看待,平日里私交甚好无话不谈。

    “副统领,何事?”顾松虽然是依旧尊称,可较之其他人则显得尤为随便,顾自便在魏副统领身边坐下来。

    “你看这个。”魏副统领把一团湿气的手巾拿出来在膝上摊开,“你看看这个,方才我将手巾浸了水,便出现了这四个字。”

    顾松初看时亦是一脸讶然,黑沉的脸上带着些疑惑,然后抚着手巾就像活结一样一下一下释怀地解开,“这并不稀奇,若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早便不是新鲜的招数。”

    “我当然知道这招数并不稀奇。”魏副统领的大手扫过上面的字迹,“我要跟你说的,是上面的四个字,‘司空欲反’”。

    “难道副统领以为,司空将军真的只因封赏不得,亦无法娶到九公主便会谋反不成?”顾松侧过来试问道。

    “司空将军一向忠心耿耿举国有目共睹,却如今遭到项皇不公对待,又深陷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中,只怕随着事态愈演愈烈,司空将军就算不愿谋逆,也别无他法。依项皇处事,就算谋反之说查无实证,流言愈盛,恐也早晚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斩杀司空将军。”魏副统领双眼深沉,不知觉间透出的忧愁更甚。

    “那副统领的意思是??”

    魏副统领微微抬头看了看有些许刺目的辽阔苍穹,双眼微闭,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项皇治国如此,不问百姓安居却一力镇压,用人不选贤与能反而非世家大族不肯委以重用,朝堂民间都早已怨声载道,起义之势大有,不过苦于未有智勇双全之人可堪大任。国已不成国,我觉得倒不如拥护司空将军重整山河。你意下如何?”

    顾松未有半分迟疑便已朝魏副统领直身跪地,“顾松愿跟随副统领,跟随司空将军起义,万死不辞,推翻项氏,重整车玥河山!”

    “如此甚好。”魏副统领朗声一笑就把顾松搀起,然后是略带薄愁的话语,“只是眼下还有一事??”

    “副统领是指,统领?”

    “不错。”魏副统领颔首,“他与我在军中收拢的人心不分上下,只是他出身氏族又一向恣虐跋扈,恐怕无法使他答应。即便是有法子胁迫他表面应和,只怕不过是他假意的缓兵之计,怕是他一有机会便趁时反攻,更有可能去向项皇通风报信。如此一来,未及起义,军营中人便已分为两路自相残杀,何谈大事?”

    “副统领思虑周全,统领品行不端又资质平庸,但毕竟出身氏族,总少不了一心听命于他的死士。”顾松先是连连赞同,再是略一转眸,计从心来,“我们可以一不做二不休,这样??”

    当晚,魏副统领邀刘统领于自己军中营帐内饮宴。

    “魏副统领今日怎会如此客气,突然邀约刘某前来饮宴?”刘统领一边执着酒盏相敬一边斜过鹰眼来笑语吟吟地问着。

    “无事,不过是念及着你我共事多年,还不曾好好聚过几次痛饮一番,故而特意邀统领前来,不为其他,只为着畅谈你我兄弟情义。”魏副统领笑得谦恭有礼。

    “原本刘某以为会是魏副统领突然邀约,设下的鸿门宴来‘款待’‘刘某,不过刘某转念一想,于魏副统领一向并无仇怨,又官高一级,怕是魏副统领就算有心想设计夺刘某性命,也只怕你我所拢军心相当,认真相较起来还是刘某更胜一筹。刘某若有何不测,麾下一拨亲军会与尔等斗得两败俱伤,于魏副统领并无好处。魏副统领又是一向忠厚耿直之人,谅也不会做出什么暗中杀人之事。’”刘统领依然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似是耀武扬威又似是自我宽慰一番后便自顾动箸吃起眼前菜肴。

    “刘统领哪里话?魏某想来不是那等阴险狡诈之辈,莫说是鸿门宴,即便是与刘统领平日小有争执亦会礼让三分,刘统领此言倒是高估了刘某的胆量。”魏副统领再是抬臂敬上一杯,刘统领闻言已是大喜之至,还未来得及撤去脸上得意便接过话来:“刘某玩笑话而已,倒教魏副统领妄自菲薄了去,算刘某罪过,自罚三杯。”

    营内烛火随着夜侵而入的冷风深深浅浅地跃动着,在墙上投画出两人觥筹往来相敬的动作,愈加浓重的酒香就飘飘荡荡地在夜间犹如离魂曲的余音绕梁一般迂回流淌。

    饮罢三巡时天近子时,大多数人已是沉沉睡去,魏副统领见着刘统领放下酒杯趴在桌上打着鼾,嘴角长长地挂着涎水,他试着唤了几声“刘统领”,并未得应答,又赶紧几步上去摇着刘统领的肩膀大声些呼喊,除了听到梦呓和鼾声掺杂的声音便再无回应。

    魏副统领这才放下心后招来顾松和一被刘统领豢养的营妓,要他二人一同把烂醉如泥的刘统领扶回去安歇。

    他二人一齐用尽了力气才把身材壮硕又完全无法自行走动分毫的刘统领架回他的营中床上歇下,顾松一招手便示意营妓春映随他之后走出。

    整片天空就如同一块黑幕高悬,连月亮亦是黯淡得不见光泽,疾风呼啸过时更添阴惨。顾松从袖中拿出一黄色纸包小心地搁在春映手里,压低了声音说着:“你这就去给刘统领熬一碗醒酒汤,把它下进去。”

    “这??这行吗?”春映尽管接下纸包,依旧有些疑惑和胆怯,声线和双手一同颤抖着。

    “你大可放心。”顾松眸色深沉,话语笃定,“早些年刘统领和魏副统领一同参军时曾一同在火头营共餐,却见刘统领仅食得两三粒花生便即刻重咳不止,还好当时军医在旁即刻抢救才得保命,故而由此得知刘统领根本进食不得花生。而此事生时,仅刘统领、魏副统领和俊逸三人在场,就连后来跟随刘统领的亲信都对此一概不知。这包乃是研磨细碎如粉末的花生碎屑,你将它下入醒酒汤中,再以浓味掩盖,刘统领喝下必定一命呜呼,即便他属下有心查验也必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