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攀龙 > 第27章 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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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牧随张指玄回到枯山之后,又去竹林边的泉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崭新的道袍。回到草屋,张指玄仔细盘查了余牧的肺腑内腔,余牧此时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一个时辰前被罡气刮伤留下的满身伤口,除了流失了不少血液,感觉微微有些头晕脚轻的无力感之外,少年似乎没有任何问题。确定少年无恙之后,枯山大师兄忍不住啧啧称奇。

    在菜田里忙活,给枯山上的孩子们烧饭,搬上矮木凳坐在菜田边的水缸旁往里面投掷小虾米是枯山大师兄张指玄最爱做的三件事。才在竹山藏书楼阁前战胜了大唐第一武夫,展露出极为恐怖实力的青年此刻拉着重瞳少年走到那只大水缸前,青年神神秘秘地跟余牧说,这里头有条蛟龙,少年垫着脚往缸里面张望,果真看到了一条如小蛇一般大小的二爪白蛟在缸里欢快地游走。余牧看着那白蛟头上的两条犄角,一脸煞白,抬头再看张指玄的眼神,好似在看仙人一般敬畏。

    张指玄看着池中那条年幼的白蛟微笑道:“它叫小白,年纪还很小,如果按照古书里的说法,等到蛟龙沥取天地灵气和一方江海湖泊的气数,趟过了三伏、六淼、九蚩这几道天造地设的沟壑,就可以脱胎换骨生出五爪成为那天龙之魄。古书自然是古人写的,我说的也不是几千上万年前的古人,而是天历之前的上古之时,虽然四海五州无数地灵异兽,山精鬼怪魑魅魍魉更是不计其数,可是也再没听过这数万年的时间里有谁见过真龙了,大概在上古之时都已灭绝了吧。师弟你说,如果我们把小白养成一条腾飞九霄云端上的真龙,算不算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重瞳少年愣了一下,这个有几丝跛足书生气质的温和师兄,把蛟龙养成真龙这种旷古壮举描绘地就好像今天去哪儿玩明儿去果林里摘点什么一样的自然平常,带着浓厚的兴趣与期待。余牧听得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掏出腰间那个刻着一个鬼字的硕大葫芦抬头就饮。

    鬼葫芦里仿佛无穷尽的浓郁酒酿顺着喉咙流入少年的肺腑,淳淳酒气恣意妄然,于是少年的豪气从腹中生。张指玄看着余牧饮酒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俩眼,余牧给人的感觉是个略显内向孤僻话语不多的沉闷性子,虽然张指玄知道和自己这个新结师弟的过往经历有关,但是看着饮酒时颇显豪迈大气的少年,张指玄觉得极有意思。

    养着白蛟的水缸前,十四五岁的少年师弟大口饮烈酒,二十多出头力敌武道大宗师的青年师兄看得津津有味。若是那喜欢抱着竹剑的少年郎看到了,必然忍不住嘟囔,可真是两个怪人啊。

    余牧饮完酒,打了个酒嗝,一抹红润浮上少年的脸庞,余牧心中奇怪,怎么自己似乎越来越嗜酒了?

    张指玄笑着说道:“你现在虽然神识楼台初现,腹中气海与周身命脉构筑牵连,但是根底太薄弱,除了腰间这只本命葫芦,全然无所倚靠,我们道门修士重神识淬炼你应该也知道,回头我可以教你我们东海道门独有的道经四篇心法。”

    余牧摸摸脑袋,看着张指玄说道:“不急的,我踏入修行其实也就数日的光景,观主师伯让我来了洞天宗地之后先从普通的入门弟子做起,虽然大抵是在侍剑楼、大舳舻里做些勤杂苦力,但是好在能锤炼体魄根骨,和在竹山听课读书而言,对我同样也很重要。”

    张指玄欣慰地看着余牧,“你能这样想倒是最好。”

    师兄弟二人走回草屋,又聊了一会儿天,张指玄给余牧细心讲解了许多修行入门时的困惑与要领,随后也牵扯聊及了指玄山洞天的一些趣闻趣事。差不多到了午时,竹剑少年荆楚轲与少女采橘都没有回来,大概各自都有课习学务,小和尚六衍不知道溜达到了哪里,古灵精怪的小沙弥一直神出鬼没,根据枯山师兄张指玄的说法,六衍带着荆楚轲饲养的小猕猴饼饼,去小西湖后面竹林中的府邸桃园内偷摘桃子去了。

    余牧听了咋舌,没想到这须弥山上下来的小和尚犯戒犯得也是真够厉害。

    张指玄跑回屋里生火烧饭,余牧小跑跟进去想替师兄打打下手,被张指玄笑骂着又给劝了出来,只好坐在物外那一颗颗巨大的石质棋墩凳子上看着两亩菜田呆。过了会儿,菜香从屋里飘来,张指玄端着两盘杂素炒菜,端了两碗饭走了出来。坐在云雾缭绕的枯山之上,远远能看到巍峨壮观的主峰,头上是晴空万丈,师兄弟二人就着这如画卷般的美丽景色吃了顿清爽可口的午饭。

    枯山师兄午后有睡午觉的习惯,回房间前张指玄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余牧,让余牧下午去指玄山洞天东北侧停靠着的巨大舳舻的船舱市集里找一名叫宋褚律的铁匠人。东海道门入门弟子一周有三日的时间要在洞天各大道场分坛做勤杂劳务,余牧是自幼在桃花岛地下的道门酒窖里劳苦大的命,对这些事完全谈不上寻常弟子那般的抵触,接过张指玄一手端庄正楷的信笺,向那个笑容温和的青年行礼道别。

    少年腰间的鬼葫芦跑起步来晃荡敲打,颇为碍事,余牧从那身被罡气刮破的道袍上剪下一条装作绑带,将那与自己心生联系感应的老旧葫芦绑在了身后。对于这个刻篆有一个鬼字的漆黑葫芦,余牧自然好奇至极,他也曾在夜晚无人时躺在草屋床上以神识驱使,连带运起断崖中那篇鬼经记载的心法术门,只是破旧的葫芦纹丝不动,引得少年一通苦笑。余牧心里清楚,这只鬼葫芦与自己已经有割舍不掉的联系,按照那修行界中的高深说法,大概这鬼葫芦就是余牧的本命之器,对于这些少年所知不多。但随着自己日后在修行路上的步步攀升长进,实力修为与境界增进提升之后,想必这只上古之前就存世的鬼葫芦能展露出更多余牧目前所不知道的潜力。

    道门指玄山算得上是东海域内数一数二的福地洞天,仅是以洞天大小来算,不说那飘浮停靠的巨大舳舻,仅是错落延绵的群山来算,方圆百里是个颇为保守的说法。余牧一路跑下枯山,在主山道场上看到许多年长一些的道门弟子围聚在以八卦阵法划分的坤卦平台上,场中几个身着天地玄黄中玄字坛道袍的弟子正围在一起,余牧好奇地凑上去一瞧,现是两个道门弟子正端坐在一张棋盘两侧博弈。

    四海道门,门中人士几乎都有几个爱好,一是饮茶,二是饮酒,还有便是这黑白子的博弈了。余牧只有所耳闻,枯山草屋外的棋墩石凳是兴于东海大6,有将相车马兵卒,暗合兵法博弈的象棋,而道门中人更多痴迷于那三百六十子对角星布局的对弈。余牧第一次见到棋士博弈,边上诸多道门弟子此刻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棋盘上的局势。

    执黑子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素色道袍,似乎已是玄字坛的学生弟子,少年一双白眉如剑,虽然脸庞说不上有张指玄那般英俊潇洒,却多了一丝冷冽,让人印象极为深刻。坐在白眉少年对面,执白子的则是个二十五六的消瘦青年,此时青年脸上一片焦虑,余牧虽然不懂这博弈之道,但看棋盘二人的神色也能推断出白眉少年已经占据不小上风。边上有几个弟子轻声议论道:“这6溪鹤不亏是竹山棋宫如今最有天赋的棋士,起手布局虽然被抢夺了先机一度劣势,中盘腾挪之术当真诡谲霸道,杀伐凌厉到骇人,我看再过两年,就可以与张指玄一战了。”

    名为6溪鹤的白眉少年步步紧逼,那消瘦青年脸色愈消沉,这一局很快收官结束,除却开头之外,6溪鹤几乎占据了全盘的优势。周围弟子目睹全盘,此刻收官之后仍在议论,那白眉少年6溪鹤站起身,看到人群外那重瞳少年,略微一愣,笑道:“没想到这指玄山又有一个和我一般长得怪模怪样的,日后异类看来有人作伴。”

    6溪鹤的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朝余牧看去,少年被这么多道门弟子齐刷刷地注视之下,显得有些紧张。只听人群里有人说:“重瞳子在我们家乡,那可都是能裂土封王的帝王将相,最不济都能做个谥号文正的丞相大司空之类。”

    也有弟子笑道:“王阿牛你老家不是在北海吗,北海大6广袤是真,但冷得都快活不下去了,这裂土封王不要也罢啊。”

    有一个爱说笑的带头,很快年轻人们都开始说笑起来,有互相打闹奔走的,也有搓着手按耐不住想要坐下也厮杀博弈一局的。这些都比余牧年长几岁的道门弟子基本都出自四海的世家,有些是修士后人,有些则是俗世间的家族子嗣,自幼都活得安逸轻松,姑且不论每个人的性情天赋,至少当真有几丝洒脱出尘的修士气度。先前落败的消瘦青年兀自坐在一旁,仍然皱着眉思考着方才的落败,白眉少年6溪鹤洒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立二拆三不见得难,能想到立二拆四的话,且不说这水准是否有多高,起码棋风开始活了起来,棋之一道,有神方有大气势,只是枯槁定式,不见得能走多远。”

    青年认真思索,随后微微点头致谢。6溪鹤甩着飘起的长袖,一头与白眉截然相反的黑随风飘动,他走到余牧身边,盯着那双重瞳笑道:“在下竹山棋院6溪鹤,除了爱下棋之外就爱喝酒,唯独不爱修行,重瞳子,高姓大名?”

    白眉少年极为洒脱,余牧笑了笑道:“枯山弟子,姓余名牧,刚刚拜入道门门下。”

    枯山二字仿佛带着魔性,坤字坛上的道门弟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重瞳少年。余牧心中戚戚,想着莫非自己说错了话?难道枯山是洞天里的什么忌讳?

    那白眉少年愣了一愣,随后摸着下巴,看着余牧玩味笑道:“没想到荆楚轲之后,枯山上又多了一个弟子,可真羡慕你啊,我做梦都想上枯山和张指玄一起修行。”

    余牧摸了摸脑袋,下意识回道:“那你来啊,而且枯山草屋里还空着几间房间,师兄人很好,烧的菜叶很好吃。”

    6溪鹤又是一愣,确认了这个重瞳少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眼神更为玩味,他上去搂着余牧,拖着不明所以的重瞳少年远远走开,坤字坛上的道门弟子们看着二人远去,沉默了很久,然后爆起了长久的议论,枯山上新来了一个重瞳子,这件事大概很快就会在指玄洞天所有学生弟子之中流传开来。

    一个白眉少年,一个重瞳少年,两个长有异相的年轻人并肩走在宽阔的道场上。

    “你要去哪儿啊?上竹山还是小西湖?”

    “我奉指玄师兄的意思,去那舳舻的船舱市集里去找一个铁匠人。”

    “你去过大舳舻吗?干他娘的,比一座山都长的木船方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造的。”

    “……你下棋下得很好?”

    “还行吧!”白眉少年脸上挂满了自豪,“大概也就是未来东海棋林的扛鼎之人罢了。”

    6溪鹤说完,偷偷瞄了一眼余牧,希望看到的惊愕和佩服之色没有出现,反而余牧问了一个让他恨不得吐血的问题。

    “你力气很大?”

    白眉少年深吸一口气,他天生慧根,神识楼台之中是一座立在棋盘之上的巨大的镜偻。天圆地方,心有明镜。故而棋道天赋卓越的少年感知到这重瞳子是真的什么都不太懂,忍住那恨不得打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道:“……扛鼎之人的意思就是我以后会是东海棋林最出彩的棋士,而且很可能没有之一。”

    余牧有些羞愧,腼腆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懂棋道,你若是愿意,日后也可以教教我。”

    “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真是想动手打你这个让人羡慕的家伙啊。”

    “啊?”

    “我告诉你,只有得到观主大人认可或者观主的儿子,指玄洞天这代大师兄的认可,才能上那枯山住下。我看你就是个初入修行的愣头青啊,除了这双奇特点的重瞳眸子还有什么能耐?不对不对,你这样都能上枯山,那我这天生的一对白眉哪里比你差了!”

    余牧闻言思索了很久,也没觉得枯山上住着的那几人有什么特殊或者不同,除了那个温和的大师兄,余牧想起那止戟执剑的身影,由衷感叹道:“师兄真的很厉害,我很佩服他。”

    6溪鹤不假思索地笑道:“谁不是呢?偌大的东海道门洞天,符箓、卦测、方术、医术,道门必修的法门没有大师兄不精通的,就连我做擅长的棋道,指玄山最强的除了我竹山棋院的言大家之外,也是张指玄。除了那个号称万事精通的儒圣苏天关之外大抵就是我们东海道门大师兄张指玄了。”

    俩个少年走过主峰侧边的天桥石阶,乘着那巧夺天工的吊桥天梯,去向那飘浮的舳舻。

    以宗门洞天为名,以传承神兵道剑为名。精通谶言卦卜之术的竹山老院马苦悬曾放言,道门中兴于张东海,鼎盛于张指玄。

    俩个少年,一个白眉,一个重瞳,在指玄山上说指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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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