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大奉打更人 > 第两百三十八章 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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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七安微微一怔后,眼神骤然锐利,盯着中年官员,沉声道“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那句话听在他耳里,就仿佛在说你爸死了。

    如果不是了解王首辅的性格,许七安甚至以为王首辅是在故意挑衅他,但正因为知道王首辅不会这么做,他才更加愤怒,更加困惑,更加阴郁。

    中年官员微微垂头,声音低沉,木然的说道

    “魏公战死在巫神教总坛靖山城,十万大军,只撤回一万六千余人八百里加急,今晚刚到的。”

    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这位中年官员抬眸看了一眼,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陛下和诸公今日朝会,必会商议此事,后续的塘报也会陆续抵京话已带到,那,本官先走了。”

    他作揖之后,转身离去。

    “吱”

    钟璃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翘起头看一眼,见是许七安回来了,便放心的继续睡觉。

    钟师姐很注重自己的睡眠,这和女人缺觉会衰老没关系,主要是如果她睡眠不足,可能会导致一些突发性疾病,比如心肌梗塞、猝死等。

    那样的话,生死只在片刻间,司天监的灵丹妙药都未必来得及服用。。

    当然,这种情况是少数,但钟师姐经验丰富,懂得如何自保,不会让自己置身如此危险境地。

    天很快亮了,小憩片刻的钟璃定时醒来,有些慵懒的坐起身,舒展浮凸有致的成熟娇躯,她忽然愣住了

    书桌边,坐着一道身影,静谧的像是亘古以来就存在的雕塑。

    他回房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了!钟璃恍然,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突然展现出了他从未有过的一面,他的神情那么孤单? 那么安静。

    像一位漂泊在异乡的旅客。

    此时的朝堂,金銮殿。

    文武百官在沉凝的气氛中穿过午门,过金水桥? 依次停在与自身官职匹配的位置。

    诸公走过丹陛? 进入恢弘华丽的金銮殿。

    今日的朝会有些晚? 因为是临时有紧急情况,天快亮了,宫里才逐一通知京官上朝? 不许以任何借口请假? 包括生病,只要没死,抬也得抬进宫。

    肯定是遇到大事了!

    京官们都是老油条子? 立刻意识到情况紧急。

    诸公们有条不紊的进了金銮殿? 整齐排列? 寂静无声? 这时? 王首辅缓缓扭头? 看了眼左侧,那里空无一人,那里本该有一袭青衣。

    自魏渊出征以来,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动作。

    部分敏锐的官员,若有所思。

    一刻钟后? 元景帝从殿后进来? 他不再穿着道袍? 而是一袭明黄龙袍。

    看到元景帝的刹那? 诸公都愣住了,这位乌发再生,气色红润修道有成的老皇帝? 此时仿佛一位刚遭受人生中重大打击的老人。

    他双眼隐含悲恸黯淡无光,他皮肤干涩缺乏光泽,整个人分外憔悴。

    这诸公们瞳孔一缩。

    老宦官适时出列,高声道“有事起奏。”

    话音落下,王首辅跨步出列,沉声道

    “陛下,东北传来急报,魏渊率军深入敌腹,攻陷巫神教总坛,为国捐躯,十万大军,只撤回一万六千余人”

    殿内,是一张张呆滞僵硬的脸庞,几秒后,金銮殿沸腾了,哗然声瞬间炸开。

    “肃静!”

    老太监挥动鞭子,抽打在光洁的地面,啪啪声响亮。

    却怎么也压不住诸公的喧哗声。

    正如王首辅乍闻噩耗时的失态,诸公亦然,有些事,不是胸有静气,就真的能静下来。

    十万大军近乎折损殆尽,这无疑是当头一棒般的打击,甚至动摇了大奉的国本。

    而真正让诸公心生动摇,集体失态的原因,是那位大奉军神,那袭青衣的捐躯牺牲。

    别看魏渊的政敌们,动不动就高呼请陛下斩此獠狗头。

    但其实不管情不情愿,在诸公心里,包括王党这样的政敌,都承认魏渊其实才是大奉的镇国之柱。

    淮王虽是三品武夫,但镇守一方可以,想要撑起大奉这座山,他还差了些。

    只有魏渊,这个打赢过山海关战役的大奉军神,才是真正让九州各大势力忌惮的人物,因为二十年前,他们就被打怕了。

    打疼了。

    镇北王?当时不过是魏渊身边的一片绿叶,勉强衬着。

    现在,那根真正的镇国之柱倒了

    诸公本能的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八百里加急的军事塘报,大奉立国六百载,从未出错。毕竟这是要杀头的大罪,容不得出错。

    元景帝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无喜无悲。

    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大殿内喧哗声平息,他才表情沉痛的说道“众卿,此事,如何是好?”

    依旧是王首辅回应,他语气强硬,掷地有声

    “臣觉得,应该调集各州人马,以举国之兵力,挥师东北,联合妖蛮,一举荡平巫神教。”

    元景帝叹息道“大奉已损失近十万人马,那都是朕的子民,朕的孩子,王爱卿,你让朕如何再忍心开启战事?”

    “陛下!”

    王首辅拔高声音,情绪激动的说道

    “据塘报所示,魏渊已经贡献靖山城,巫神教损失惨烈,总坛高手折损近七成。炎国被大军凿穿腹地,兵临城下,如今那些难啃的城池,已经被魏渊打下来。

    “靖国在北方征战数月,损失惨重,又有北方妖蛮牵制。目前兵力保存尚算完整的只有康国。此时再打一场,百年之内,大奉子孙再无巫神教之患。”

    他的建议,赢得了部分勋贵和武将的赞同。

    魏渊拼光了巫神教的国力,贡献了总坛,阻碍大奉军队的炎过险关不复存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爱卿”

    元景帝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道“穷兵黩武了啊。”

    王首辅望着高居龙椅的皇帝,张了张嘴,黯然的退了回去。

    他这一退,历史车轮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后世之人重新回顾这段历史时,分析了大奉和巫神教的国力,对比了双方的损失后,一致认为此时的大奉,若是能狠下心来,拼上未来十几年的国力,出征巫神教。

    那么巫神教这个雄踞东北六万里河山数千年的庞然大物,将轰然坍塌,再难起势。

    无数后世之人扼腕叹息。

    至于那位捐躯在靖山城的青衣军神,史书中的评价是为中原续了一口气。

    元景帝不再看退回队伍的王首辅,转而扫视群臣,“诸公觉得,此事如何善后?”

    兵部尚书出列,作揖道

    “臣认为,应当从与襄荆豫三州相邻的各州抽调两万兵力,陈兵边界,撤回的残部亦留在三州边境,以防巫神教的反扑。

    “另外,魏公既已捐躯,陛下还得另派一位统军之人过去。”

    元景帝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便颔首道“陈爱卿所言甚是。”

    这时,兵部侍郎秦元道出列,道“陛下若是主和,那就该尽早商议相关事宜,确认派往东北的和谈使者。”

    兵部侍郎秦元道是坚定不移的帝派,与被贬为都察院右都御史袁雄穿同一条裤子,两人是帝派的核心人物。

    作为魏党的兵部尚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秦元道。

    他刻意不提和谈,是内心里,还存了与巫神教一战,为魏渊报仇的心思。

    元景帝缓缓点头“善。”

    秦元道归位后,户部尚书紧跟着出列,道“士卒的抚恤,该如何定夺?”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死寂。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元景帝缓缓道“诸卿意向如何?”

    连问三次,无人应对。

    元景帝又把目光望向袁雄,这位皇帝的忠心“扈从”,目光闪躲,不言不语。

    抚恤金这件事,涉及到的事很大,非常大。

    按照大奉律法规定,步兵阵亡,给予家人三年全额军饷36石米,折算成银子,就是18两。而后终身,月给3—6斗米。

    骑兵阵亡,给72石米,折算成银子是36两,而后终身,月给6—10斗米。

    依次往上,不同兵种,不同官职,给的抚恤金都不同,都严格的规章制度。

    此外,还有一条规则,也是让朝堂诸公陷入死寂的原因

    战败,抚恤减半!

    户部尚书提出抚恤金的问题,抚恤金只是表面,背后牵扯的,真正让诸公投鼠忌器的,是为这场战役定性。

    此战,是胜,还是败?

    沉默中,王首辅出列,沉痛道“魏渊攻陷巫神教总坛,开大奉历史之先河,此战,是我大奉大获全胜。”

    当场,有人响应,有人沉思,有人悲恸。

    元景帝缓缓点头,却没有回应王首辅,而是说道

    “朕有些乏了,此事事关重大,明日再议。”

    老太监高声道“退朝!”

    “砰砰”

    房间的门有气无力的响了两下,显得敲门的人也有些死气沉沉。

    今日休沐的许二叔醒过来,看了看枕边睡容娇憨的妻子,敲门声不响,所以没有惊醒她。

    许二叔的修为,外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醒来。

    他离开温暖的被窝,披了件衣服,走到外室打开门。

    “宁宴?”

    门口站着侄儿,他面无表情,眉宇间凝结着阴郁。

    许二叔心里陡然一沉,他太了解这个侄儿了,侄儿的一个眼神,一个语气,许二叔都能意会出侄儿的想法。

    知子莫若父,含辛茹苦抚养长大,与子何异。

    “二叔,立刻收拾一下,去云鹿书院。去那里,先,先避一避。”许七安轻声道。

    许二叔深深的看着他,“好!”

    许七安点点头,转身敲开李妙真房间的门。

    白裙如雪,眸似点漆,唇如点绛,妩媚艳丽御姐形象的苏苏打开门,娇声道“什么事呀!”

    穿着飘逸道袍,青丝挽起的李妙真坐在桌边,正在喝茶,小口吃着糕点。

    许七安没搭理她,目光掠过美人儿,望向李妙真,缓缓道“我想去一趟东北边境。”

    李妙真一愣,疑惑道“你也要去打仗?”

    许七安微微摇头,道“魏公,死在战场上了。”

    李妙真脸色陡然僵住,手里得糕点掉落在地。

    她旋即回过神过来,有些紧张的看着许七安,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魏渊是何等的信赖和尊重。

    更知道魏渊于他,恩重如山。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任何安慰的话,在这种时候,都会显得是事不关己的假慈悲吧。

    许七安轻轻道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战死,所以,请带我去边境。如果他真的死了。”

    他停顿了片刻,眼睛似乎模糊了一下“他无儿无女,没人送终啊,我要去,我得去”

    李妙真心如刀绞“好。”

    ps贞德的案子还有最后一层,等我卷尾展开。之前看有人说贞德的行为不合理,其实是案子还没彻底展开,你们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看不懂他的行为。

    等卷尾就知道了,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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