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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赶忙将萧君武围在中心,警惕地看着那个持刀的男子。

    “主子放你,你竟然恩将仇报,狗奴才。”慕家的一个妇女见士兵已经钳制住奴斥,赶过来耀武扬威,痛骂他一顿。

    妇女转过身跪在月光铺满的大地上,行的是将军的礼节。慕家人崇尚武,但也不失文,文武双全才能锻造一个优秀的人。

    “主子,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杀了就是,留着只会让主子心里不舒坦。”

    “三姨的意思君武明白,只是,三姨,君武也有自己的计划,希望三姨信任君武。他们对三姨夫做的君武会在北境出兵朝廷的那一日,统统还回来。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萧君武扶起那个女人,她的眼睛哭得像是两个粉色的大桃子,“三姨节哀顺变。”

    被叫做三姨的妇女点了点头,退居到萧君武后面,流着慕家血液的孩子终究不会是一个庸庸碌碌,平凡度过一世的人。

    萧君武摆摆手,让那些人放走了奴斥。

    “你若回来,便叫百因,百因必有果。”

    奴斥趁着别的士兵松懈的机会逃出北境城,耳边的风声夹杂着小孩稚嫩的声音,百因必有果。

    很快奴斥的背影消失在了北境城能够看见的视线里。

    第二天早上,北境城前多了两颗头颅,一个是奴斥首领的,另一个自然是奴斥的。提着人头来拜见萧君武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破烂的灰黑色布料,右手拄一个一米多高的木棍子。

    少年似乎是走累了,拖着两个人头耸拉到北境城门口。

    “奴斥之弟阿滚前来拜见三皇子。”

    这个少年很顽固,从黎明喊道太阳完全升起来,高高地挂在城头,像一个永远不落的神话。

    奴斥走后,萧君武仍然守在深坑里,坐了一整夜,伴着月亮升起和落下,他对着那些没有家里人送饭的人说:“奴斥的饭还未动,若都是心甘情愿为首领卖命的人,与其受辱而死,不如自己选择,痛痛快快的结束一生,也不枉是北境临边的好男儿。”

    听了他这句话的怂恿,不少人跃跃欲试。

    只见小孩继续说下去:

    “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个大夏,五个大家庭,中原为首,南蛮北狄东夷西羌戍守边关。”

    他身后的士兵重复着四个字,声音寥廓天际。

    “一个大夏。”

    “一个大夏!”

    “一个大夏!!!”

    深坑里的人都没有动作,除却几个已经死透的人,剩余的那些壮汉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都曾想着跟随首领讨伐,挣得军功。

    不过有时候,富人和穷人的游戏,穷人真的输不起。

    “一个大夏。”深坑一个十几岁的青年重复这这一句话,四个字,“一个大夏。”

    当他重复第三遍的时候,深坑里面爆发出非同寻常的响声。

    “一个大夏。”

    我们团结一致,不是因为各自利益的驱使,还有一种情结凌驾于个人利益至上,叫做一个大夏——一个团体,拥有共同的梦想,献出一份力量,最后的结局满足了每个人的利益和荣誉感。

    为家国而战,不是说说而已。

    为大夏而起,不是夸夸其谈。

    为统一而归,不是天方夜谭。

    天亮的时候,北境城外传来重复的另一句话——奴斥之弟阿滚前来拜见三皇子。

    萧君武冷笑着让老城主看守着深坑里的人,所谓洗脑,不过是告诉一个他们从不知道的甚至是知道了也不愿认的事情——打来打去,我们还是一家人。

    恐怕让祖宗看到今天的局面都会笑掉大牙,三年打下来的天下如今,四分五裂,山海不可平。

    他站在门口,听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他设想了所有的可能性结局,收了啊滚的话,可能会因为关键的一步而兵败京城;不收的话就违背了与奴斥的约定。

    这个天下,你可以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人心,因为人心藏鬼,满口胡言。

    “放他进来。”

    小孩站在城门口,对守门的士兵说。

    厚大的大门在一瞬间打开,少年跪了一个多时辰,腿脚有些麻木,站起来的时候腿脚支撑不住又到了下去,直到第三次才勉强前行。

    萧君武很看好这个少年,至少在他跌倒和站起来的那三次里面,少年的心里一直都是向往着站起来。

    “你大哥是被谁杀死的?”萧君武提过奴斥的人头,这个割痕,不像是被人砍下来的,很利索,就像是,

    断头台的那把大砍刀。

    萧君武的手腕不禁抖了一下,指尖苍白。断头台的头颅,伤口的形状和特点,他都一清二楚,连做梦和闭着眼睛也能清楚的画出来那种形状。

    阿滚刚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到萧君武面前。

    奴斥回到阵营的时候,正碰上拿着礼折的首领,首领将自己女儿的嫁妆拿出来,正准备去赎奴斥。

    首领拍着奴斥的肩膀,宽慰地说:“最勇敢的武士,你回来了啊!我正准备去将你带回来。我们的大漠,不能没有你,最勇敢的人,是你把我的儿子从包围中救了下来,我很感谢你。”

    奴斥低着头,双拳紧握,哑口无言。

    很奇妙,当你被一个人抛弃的时候,已经另择明主,突然那个人又对你说:我只是把你放到那里一会儿,现在来接你回家。多么讽刺,但是奴斥身在棋局,身在庐山瀑布之中,看不清整个局势,整座山的样貌。

    “首领,我想向你借一件东西。”奴斥拉着首领进到了营帐里,首领挥手让里面的人出去。

    “勇士,我会给你最英勇的头衔,你想要什么东西?”首领将礼折放到桌子上亲自给怒斥倒了一杯水,见奴斥有为难之色,说,“你救了我的儿子,就是救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只要是勇士你提出来得请求,再难我们也会办到。”

    奴斥走到营帐中心偏左的位置,架子上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宝刀,他不敢拿起来,只是沿着大刀的形状描摹了一圈。

    首领走到他的旁边:“勇士,你要这把刀吗?这把刀名为漠月刀,是我们大漠的宝贝,拿出去削铁如泥,认知这把刀的人都会吓得尿裤子,哈哈哈哈,胆小的中原人。”

    在奴斥将到拿到手中的一瞬间,白色的营帐上溅了新鲜的血液,像是被泼洒到上面的一般。

    “对不起,首领,我的主子现在是三皇子。”

    首领还不知原因,就已经尸首异处。

    营帐外巡逻的士兵看到里面的鲜血,匆匆结合成队伍站到营帐门口,在他们询问两声没人回答后,正要冲进去,却有一道黑影迎面飞来,手里拿着一把名为漠月的大刀,杀出一条重围血路。

    黑影的目标很清晰,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营帐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响彻整个大漠。

    黑影拉着自己家里仅剩的弟弟和娘亲,跑出了木桩围成的领地,遇到惊叫打招呼的人,他血红的眼睛在望到的一瞬就都杀了,防患于未然,走了一条僻静的沙丘。

    “奴斥,发生什么了啊?”老婆婆跑得慢,奴斥担心被追上,就背着老婆婆跑出去了好远。

    身后的弟弟一直紧跟着,虽然长得弱小,但是跑的速度是真快,奴斥看着弟弟松了一口气。

    阿滚问:“哥哥,嫂嫂已经跑了,带着小辉,都走了。”

    他说话不是连续的,所以边说边跑也不是很累。

    奴斥低头奔跑,什么话也不说,他像一头失去控制的汽车。

    “首领刚才才来过我们家,说要把哥哥你赎回来,幸好我们带去的饭菜是干净的。”

    阿滚的耐力很好,在沙子上跑了那么久也不说累,还能不喘气地说上一大堆。

    “本来是嫂嫂要准备食物给哥哥送过去的,但是阿娘不相信嫂嫂的为人,让我重新买了一份送到北境门口。阿娘说命重要,为谁奔劳都行,现在天下很乱,能保住性命就是好的。大不了最后认输投降,至少还有命在。”

    奴斥停在了原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自己的阿娘。

    小时候阿娘就告诉他,不要背叛首领,可是当阿爹死后,阿娘也不再强迫他为首领效命。稍大一点的时候,他娶了媳份,阿娘偏说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不是他的。再大一点的时候,婆媳关系不好,阿娘收养了一个小孩,给他取名叫做阿滚。

    奴斥的想法很冷淡,他觉得阿娘也是和那些忠烈的父母一样,可没想到阿娘对自己还是有私心的——她想让她的儿子活着。

    “阿娘,我错了。”

    奴斥停在原地,放下了老婆婆。

    “奴斥以为阿娘在那碗里面加了毒药,奴斥以为阿娘要奴斥死。对不起,阿娘,对不起。”他对着老婆婆狠嗑响头,只是沙子卸去他大部分的力气,“我更对不起首领,对不起,对不起。”

    奴斥解下自己腰带里的大布袋,刚才在首领营帐里拿的,顺手就挂在了腰间,里卖弄装的是首领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