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地煞七十二变 > 第三十九章 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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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人!”

    “贱人!”

    “贱人!”

    夜浊沉,室内一灯昏黄。

    灶台前。

    男子瞪着赤红的双眼,牙关锁死,颊上肌肉一束束抖动,将刺耳的字眼一次又一次从齿缝间挤出来。

    手中厚实的屠刀上血锈斑驳,反复扬起又砍下。

    剁。

    剁。

    剁。

    砍得案板震颤,震得灯火晃动,飞起血点四溅,扬起肉末骨屑。

    许久。

    也许是气力耗尽,男人眼中的癫狂之意慢慢削减。他扶着灶台歇息了一阵,又揭下旁边大锅的盖子。

    顿时,便有浓稠水汽蒸腾直上,须臾烟散,便瞧见锅中褐的卤水正烧得滚烫。

    他默不作声,将刚刚斩好的肉块一股脑儿推入锅中。新鲜的血肉被沸腾的卤汁一撩,便有浓郁的肉味儿混着老卤香气一并滚滚出锅,勾得人喉头大动。

    这时。

    “咚咚。”

    门外突来传来敲门声。

    “谁?!”

    男人的面皮一瞬间又紧绷起来。

    啪。

    房门被轻拍一记。

    “憨贼。”门外人笑骂了一声,“大半夜的还能有谁?是我哩。”

    “娘子?!”

    男人绷紧的神态眨眼就松弛了下来,眼中迸出狂热的欢喜,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赶忙缩回来,脱下围裙,洗去血污,这才又欢欢喜喜奔门口而去。

    而在他身后,在大锅里。

    随着卤水翻滚,一颗人头悄然浮出。

    在昏黄灯火与蒸腾水汽交织中,依稀能瞧出是一个女子模样,五官柔媚,面皮因失血和烫煮愈显白净。

    她在沸水中放恣而娇媚的笑着。

    眼角处,一颗泪痣裹上汤汁儿,愈加惹人垂涎。

    近日来。

    潇水城里颇不安宁。

    衙役们整日翻街倒巷挨家挨户查人饭量,还悄悄兜售起一种古怪的丸。市井间风起传言,说是城中闹了妖怪,还混在人家之中,难以辨识。

    要往前推一段时日,这消息非得掀起轩然大波,闹得人人惊惶不可。可现在么,酒神祭一过,家家酒坊都在忙着赶工酿酒,人人忙得昏天暗地,哪儿有功夫搭理什么妖怪?

    什么?

    你说妖怪要吃人!

    吃人便吃人,耽误了工时,酿不出好酒,发不出工钱,来年挨饿,咱能把妖怪给吃了。

    所以嘛,也只有些长舌的人和没家业的浪鬼还揪着这事儿不放,还煞有介事传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来。

    譬如,某个衙役向某家强卖了十颗丸,索走了三两银子,结果那主人家一时激愤,当场吞尽丸,变成了妖怪,反倒先把那衙役给吃咯。

    再譬如,某家老人虽岁数高但身体棒胃口好,他那不孝子就悄悄禀告了官府,当即就引来了一个道士,第二天,整户人家都没了踪影。

    又譬如,某坊出了个孩童模样的妖怪,专爱钻女人的肚皮。于是某个不良的媒子就打起了主意,把城里一些个皮松肉驰的暗门子用黄花大闺女的价钱介绍给乡下汉,要是问完婚那夜缘何不见血,就推说让妖怪给钻破了。

    如此荒唐不经的传言还有许多,城里的正经人听了,哪个不得啐上一口

    这清平世道,

    “花阎罗”张通一口老痰吐出去。

    不巧落在街边路人的鞋面,没待人家发火,他倒是先把一对怪眼瞪过去,吓得路人面皮一颤,狼狈窜走。

    这才志得意满往街面上一扫,“识趣”的行人们纷纷掩面避走。

    他嘿嘿一笑。

    看来即便“歇息”了几天,自个儿仍旧威风不改嘛。

    顿时心情大好,仿佛手里的拐棍都轻了几两。

    “要我说,咱兄弟俩就不该掺和那档子事儿。你瞧瞧,一文钱没捞着不说,我成了瘸子”

    他恨恨拍了拍手里的拐棍,对着弟弟旁边吊着胳膊的张少楠抱怨道。

    “你还断了条胳膊。”

    “我也不是赶趟子要给官老爷做狗。”

    张少楠随手在街边摊子里抓了一把桑葚,瞧也不瞧点头哈腰的摊主。

    “实在是妖魔之事流传甚广,听了有些犯嘀咕。”

    “怕个卵?!”张通啐了一口,把一个躲避不及的行人掀了个狗啃泥。“风言风语几个是真?”

    “这次可不同。”

    张少楠摇了摇头。

    迎面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见了他俩,身子鹌鹑似的一颤,便要逃开,却被他勾了勾手指,哭戚戚挨了近来。

    “非但有冯李两个道士搅在其中,据说连水月观的于真人也牵扯在内。”

    他在小姑娘篮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一朵野花撇在耳上。

    “我探听到一些消息”

    他又随手把小姑娘撵开,附耳给哥哥张通小声说了一些秘闻。

    “想来确有其事。”

    “管它是真是假。”

    张通却浑不在意,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脚步,“咚咚”砸起门来。

    “偌大的潇水城,几万口子人,偏偏能吃着咱兄弟俩?”

    张少楠不再言语。

    只退了几步,只顾自活动脚踝。

    没多久。

    “谁?”

    门里响起一声紧促的质问。

    张通嘿然狞笑。

    “你爷爷!”

    话声方落,张少楠已一阵风似地冲上去,一脚蹬在门上。

    “哐!”

    大门洞开。

    张通猛地抢进去。

    门内,小院空空,只一个滚倒在地的男人吃痛未起,瞧见了闯进来的兄弟俩,慌张间没待说出话。

    张通便抡圆了拐棍,劈头砸。

    那拐棍看似是木头,实则又硬又沉,落在人身上,跟铁棍似的。

    男人被砸得在地上滚,每想逃跑,便被守在旁边的张少楠一脚踹回去,男人无奈何,只得蜷缩起来,哀声讨饶。

    可这两兄弟偏偏一言不发,只是打。

    直到这动静引得邻人纷纷探头查看,张通才高声叫骂

    “卖卤肉的顾老三,你个好杀贼,肉行的朱行首托我给你捎句话在咱潇水做生意,就得守咱潇水的规矩!谁借你的胆子,敢私用他人的猪肉?!”

    男人一边挨打一边抽空辩解“我没用他人的猪肉。”

    “没用?”

    张通狞笑起来。

    “肉行的伙计可是蹲了你好几天,你没进肉行半片猪肉,卤肉的生意倒是兴旺得很,若不是用了他家的猪肉,难不成是刮的路上的人和谐肉?!”

    这话说出来,顾老三似是哑口无言,没再辩解,甚至不再讨饶,只抱着脑袋闷声挨揍。

    这下,张通反倒停了手。

    “原以为你这厮只是个龟蛋,没想还是条汉子。”

    “可惜。”

    他又啧啧了两声。

    “那朱行首心眼非但要教训你,还要砸了你的家伙事。行业行规,咱兄弟拿了钱,就得办事儿!”

    说罢,舍了顾老三,就往那作坊过去。

    顾老三忽的嚎几声,手足并用冲着张通就扑了过去,可惜,仍是被张少楠一脚踹翻。

    作坊里很是寻常。

    就一个大灶台架起两口大锅旁边的厚木案板上,褐深浸,布刀痕再旁边,两条长凳上搭着一个大筲箕,上头摆着几条卖剩的卤肉。

    颜莹润,肉香诱人。

    张通忍不住捡了一块,塞进嘴里,出乎意料的鲜美,非但没有油腻感,反而隐隐使人胃口大开。

    不知不觉间,手里又捡了一块。

    “当真好手艺,砸了可惜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毫不含糊。

    掀翻案台,砸烂座椅,打碎碗碟。

    门口,顾老三瞪红了眼珠子,发了狂似地要进来阻拦,却被张少楠摁在墙上,眼睁睁看着张通抡起拐棍,又捅烂了铁锅,敲破了土灶,打翻了老卤坛子。

    “哐当。”

    却是张通随手撩倒了架子上一个陶罐。

    罐子落地破碎,里头一坨煮得烂熟的肉块跌出来,颤巍巍滚落泥尘。

    房内顿时一寂。

    顾老三停止了叫骂,张通也不再打砸,张少楠更是不自觉猛吸了一口气。

    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为之牵引。

    概因那是一坨乃子。

    女人的乃子。

    煮熟的乃子。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