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最终诊断 > 第612章 612.蓝天里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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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腹痛是民航飞行中比较常见的症状,大多是因为饮食导致的。

    对许多人来说,外出游玩水土不服是常态,当然如果往下细分的话,乱七八糟的原因有很多。

    其次多见的就是胃肠痉挛,大多是一些刺激导致的胃肠道平滑肌痉挛。再其次就是些胃溃疡之类的老毛病了,这些乘客大都会随身带着药物,就算没带,客机上也有医药箱和急救箱,里面有常规的应急药物,专门应对突发情况。

    民航为了确保乘客安全下机算是做足了功课,当然机票收费本来就不便宜。而空姐作为空乘服务员,不仅自身业务水平过硬,面对突发情况,她们也都有一系列应对手段。

    也实在是腹痛太过常见了,就算她们没有相关专业的知识,也可以靠着经验,从客人的神态、休息姿势来判断疼痛的强度。

    在她们的经验里,大多数腹痛都是自限的,就算不会缓解也很难进一步恶化成什么麻烦的疾病。之前几位腹痛的乘客就是这个情况,肚子疼但程度不强烈,休息了一会儿自己就好得差不多了。

    毕竟是肚子,不是胸痛呼吸困难之类会直接威胁到生命的症状,空姐大都能自行应付得过来。

    当然,这只限于疼痛的程度在一定的范围内,如果出现了她们无法应对的疼痛,比如头等舱里那位女医生的情况,那就不是她们能处理的了。

    这时最好用的方法就是询问乘客里有没有医生,让专业人士出面来解决。

    祁镜在空姐的带领下穿过商务舱,进了最靠前的头等舱。原本还算宽敞的舱位早已一堆医疗仪器占掉了位置,再加上好几位医护参与监护,让这儿显得非常拥挤。

    护送危重孩子的工作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繁琐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单看阵容就知道孩子情况不容乐观,一位副高、两位高年资主治,以及两位本科学历以上的高年资护士。五人都需要有多年nicu和picu的工作经验,同时还必须在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出最准确的应对措施。

    人员到位后,接下去便是硬件。

    护送队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电源,飞机机舱内没有任何电源插座,因此医护所携带的医疗设备都必须是不需电源或自备电池的仪器。

    其次他们要面对的还是所在空间的特殊性。

    患儿所在的是高速飞行中的飞机客舱,就算待的是最豪华的头等舱也无法防止地面的倾斜和颠簸。这是平时医疗过程中绝不会遇到的特殊情况,为了确保稳定性,所有仪器包括孩子所睡的婴儿床都需要和机舱的固定设施做绑定。

    国内航空公司缺乏固定在舱内的特制婴儿床,所以他们就选择把婴儿床绑在座椅上,用两条皮带做固定。

    由于客机上缺乏制氧设备,对于严重的先心患儿,氧气瓶是必须品。氧气瓶被装在了结实的纸箱内,然后用座椅皮带固定在与孩子相邻的座位上,输液用的吊篮也需要用绳子固定在行李箱盖上。

    此外还有必须的呼吸机、喉镜、儿科专用心肺复苏器等等抢救用具都必须放在医护顺手的位置,保证能第一时间用于抢救的同时,也要确保它们的固定。

    除开这些外,医疗队还需要配备血糖仪、负压吸引器、气管导管、电子体温计、胶布、棉签、吸痰管、胃管、注射器、急救药品、备用电池等等。

    从这些硬件的准备上,专业程度就已经可见一斑了。

    而对于护送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几种特殊情况,尤其是极危情况,转运小队的主任级医师必须在出发前提前做好相关预案。但预案本身是给病儿用的,护送医生突发疾病可没列在其中。

    女医生就躺在头等舱靠门口的座位上,祁镜一进门就看见了。她蜷着身子,用手按着侧腹,表情有些痛苦。

    “是你?”祁镜靠了过去,同时猫下腰,询问道,“右下腹?”

    女医生看了祁镜一眼,点点头:“我觉得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祁镜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应该疼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说完便伸手摸向了她的肚子,一按一松,疼得她哇一声叫了起来:“之前只是稍微有些疼而已,没想到上了飞机后突然严重起来了。”

    “你好歹是护送队的,没想过半路出状况会影响到孩子么?”祁镜看了眼另一边的婴儿床,非常不解:“现在少了个你,三名护送医生成了两名,万一半路出点什么状况,他们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女医生没回话。

    这时一旁监测着孩子生命体征的护送领队帮忙解释了一句:“其实也是我这个领队没注意,当初就没想到这个情况,所以定下人员后也没准备替补。要知道在护送前我们需要做大量的练习,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需要练,所以就......”

    “唉,小丁就是怕自己缺席后,临时换人顶替再出问题。”

    “她现在不也出问题了么。”祁镜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下去。

    这类带有剧痛的急腹症问题都不小,鉴别诊断更是多如牛毛,如果是普通乘客或许要费上好一番周折才能下判断。好在对方是同行,还是高年资主治医生,祁镜稍稍问了几句就缩小了范围。

    伴随着一声声疼痛产生的轻哼,诊断呼之欲出:“排除掉妇产因素,大概率阑尾炎,看你疼得厉害,应该挺急的,就算没化脓也得肿得像个棒槌一样才对。”

    这位姓丁的女医生绝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小姑娘,在听到阑尾炎三个字的同时,便极度嫌弃地暗骂了一句。

    虽然祁镜没听清内容,但从神态和语气中不难看出她的愤慨:“怎么了?”

    “没什么......”

    “你们应该和东京的医院有联系吧,到时候顺便在他们医院切一刀,体验一下日本的外科水平吧。”

    “在日本开?”女医生显然有些不乐意。

    “小丁,这可是好事儿啊,到时候你就能找老罗算账去了。”说罢围在婴儿床边的四人都纷纷笑了起来,“我记得他就在榊原纪念医院吧。”

    “对,他就是去那儿偷师的。”

    “谁能想到阑尾炎都能传染,你这阑尾老罗得背大锅。”

    丁辰刚才暗暗骂的就是这个姓罗的家伙,罗三观,也是他们医院的医生,今年刚去的日本,学的影像学。

    作为早年间出国深造的人才,又是不多见的影像学人才,他一直都是儿中心后起新秀中的佼佼者。罗三观也是人如其名,三观极正,自己进修学习动物同时也不忘分享,每每遇到医学上的见闻都会联系医院里的同事一起分析学习。

    这次病儿跨国转送除了孩子父母自身的人脉关系外,他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助力。

    然而就在上周,罗三观突发阑尾炎,一番检查下来发现并不严重。这对寻常人来说肯定是件好事儿,保守治疗,挂挂抗生素就能康复了。但在他眼里却失去了一个重要机会,一个躺在日本外科手术台上体验日本外科手术技术的重要机会。

    为此,他忍不住向国内几位同事吐槽了这件事儿。

    大意就是对自己痛失上台被手术的良机,而感到非常遗憾,只是这遗憾表现得太过深情并茂,让人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最后还是丁辰开的口,说了两句:“阑尾炎复发几率本来就很高,下次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话糙理不糙,三观听后这才稳定住了激动的情绪。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一周之后,罗三观的阑尾已然好透,没想到飞去准备和他见上一面的丁辰却中招了。而且从丁辰的症状程度来看,绝不是挂点抗生素就能好的,手术已成必然。

    “罗三观......”

    祁镜听着这个名字,想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哪儿听过,啧,不记得了。”

    “是我们影像科的,祁医生不认识很正常。”

    “其实如果坚持要上台手术也不是不可能啊。”祁镜总会抓住一些奇怪的观点进行深挖,“如果他确实有这种想法,并且把这种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那儿的医生,我觉得没人会拒绝吧。”

    随口说的一句话让几人想到了普外应付阑尾时的基本态度。

    阑尾切除术作为普外急诊中的一级手术,是为数不多能放手给住院的手术之一,多少住院恨不得多来几台,这样他们就有了主刀的机会。所以真遇到了想要切阑尾的病人,一般没人会拒绝。

    “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的阑尾也有点肿的,只不过b超看不清楚。”

    “拍ct了么?”

    “没有,反正医生说他症状不是很重,就直接做的保守治疗。”

    “这就有点奇怪了啊。”

    领队和其他人没想明白,倒是祁镜这个外人看透了。他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腹肌,笑着问道:“我猜这位罗医生身材有点问题吧,他多重?”

    只是这么一提,众人纷纷反应了过来:“怪不得怪不得,他这身材躺上手术台,我也心里发怵啊。”

    “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领队看着心电监护仪,已经开始笑了,“这肚子,一刀下去满手油,到时候还得隔着那么厚一层脂肪去找小小的阑尾,想想就累。”

    说到这儿,以前年轻时在普外实习上台的画面便纷纷跳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顿时一股油腻腻的感觉也跟着跃然手上。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啊!!!”

    “难怪要拒绝,换我我也懒得做,反正也不严重。”

    “是啊,如果抗生素压不下去,问题严重了,甚至产生了黏连,那外科就有借口延长切口了......”

    “说到延长切口,上次听我老同学说了一个肝下阑尾,好家伙,足足20多cm长,开了三个小时。”

    “那么夸张???”

    罗、丁两位医生在阑尾炎上的趣事,成了护送过程中的小插曲。对于原本精神就格外紧张的他们来说,这种心情上的调剂非常有用。

    当然,笑归笑,聊归聊,领队和其他人还是非常专业的。自从祁镜进了头等舱后,他们前后总共就看了他一两眼,大家的眼睛全都盯着心电监护和孩子,根本不敢离开。

    而几人手里更是攥着抢救用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对祁镜来说,空运重病人也是他工作中的空白之一,之前有点兴趣但是真的懒得管。但看到他们这个阵仗准备充分,自己也已经进场,多上来学学经验也是好的。

    “能看看病历么?”

    “看吧。”

    刚转回正题,几人脸上的神色便刷一下暗了下来。他们有这个反应不是没原因的,实在是孩子病得太重了。

    去年出生的男婴,已经有十一个月大,现在早该学会扶墙站立,甚至往前迈腿走两步也不是不行。但他却只能躺在婴儿床上,身上满是监护的导联线,就连气管也是切开的。

    听着呼吸机打气的声音,祁镜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了:“法洛五联症......胸腹联体分离术?”

    “嗯,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父母不想放弃。”领队看着孩子说道,“可惜我们的心脏矫形手术还不够成熟,心胸外没什么把握。家属其实也不放心,最后靠他们自己和老罗这两层关系才联系上了这家医院。”

    这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心脏医院,能力肯定没有日剧里主角开挂后那么神奇,但实力肯定要比国内的儿外强不少。

    这样的病儿真的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接,以祁镜的内科实力,单是随便一想便有海量的问题需要避免和解决。

    其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剧烈的气压差变化,这种变化会带来一系列问题。

    看着在正常与不正常之间来回跳舞的氧饱和度,祁镜能清楚看到死神的一条胳膊正轻轻捏着孩子的咽喉。飞机起降带来的气压变化,就决定了它手上力道的大小。

    【乘客们,飞机即将在半小时后抵达东京成田国际机场,请系好安全带并且请关闭所有电子物品,同时收起您的小桌板......】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降落的时候,为了降低气压变化的幅度,客机已经减慢了下降的速度。但有利有弊,这样做的同时也拉长了时间。

    广播就像战斗的号角,蓝天里的恶魔也渐渐露出了它锋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