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钢铁火药和施法者 > 第八十四章 想象力
最新站名:千夜阁 最新网址:www.qianyege.com
    <b></b>                  主力部队与诸部联军的大战发生在四十公里外,结束在四十公里外。

    校官们尚不清楚具体经过,温特斯得到的信息更是散碎。

    有人说阿尔帕德将军在蛮子阵中七进七出,杀得蛮子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还有人说塞克勒将军三枪打死三大部首领,蛮子望风披靡、屁滚尿流。

    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就在现场一般。

    杰士卡中校拿出地图,拄着下巴翻找许久,忽地一拍手“应该就是这里。”

    温特斯和安德烈靠近观看。

    中校在地图上点了两下。

    “山谷?”

    “东西走向,南北侧有树林遮蔽的山谷。”杰士卡中校摩挲着下巴“信使说老头子在山谷设伏。依我看,他其实只是选了个不会被包抄的地方。”

    “然后?”

    “然后就摆开阵势,打。”

    “就这么简单?”安德烈不敢置信。

    “你想有多难?”杰士卡中校态度冷淡“战役不就是一攻一防?难点不在于打,而在于如何让对方在你选定的战场开打。”

    温特斯追问“那塞克勒将军是如何做到的?”

    “想知道?问他去。”杰士卡中校叹了口气“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

    先锋梯队西南方向四十公里,一处无名的山谷。

    说是山谷都有些勉强,其实只是两座丘陵间的低地。

    就是这块不到两公里宽的低地,如今躺满死者、伤员和战马尸体。

    身上带着血和伤的帕拉图士兵在山谷里走着,看到没死的赫德人就再狠狠插上一刀。

    塞克勒咳着血沫,坐在马车上听拉斯洛上校汇报战况。

    此役凶险之极,冲得最凶的赫德骑兵距离塞克勒本人不到五米。

    塞克勒所在方阵更是被四面八方攻打,塞克勒本人身中三箭,两箭打在胸甲上,一箭正中头盔。

    拉斯洛上校机械地复述“五十六个辅兵百人队……全垮了,光百夫长就死了十八个——有野路子、也有联省和维内塔来的。还有十二个百夫长等待军法处置。左翼的第六军团的四个大队也被打得失去建制……”

    [注野路子指的是非科班出身军官,包括所谓的“帕拉图临时军官”。这些军官数量少、不受重用,而且永远升不到校官

    ……

    前日黄昏。

    “出发。”塞克勒最后一次检阅全军,头也不回走出大营。

    帕拉图军队趁着夜色向东开进,后卫部队将所有带不走的东西付之一炬。

    ……

    昨日上午。

    “蛮子退了!”帕拉图士兵们望着敌人的背影,互相鼓励地大喊“蛮子退了。”

    赫德前锋追上帕拉图军队,一场小规模遭遇战之后,赫德前锋被击溃。

    帕拉图军队继续向东,损坏的辎重大车接连被抛弃。

    ……

    昨日深夜。

    帕拉图军队终于抵达塞克勒选定的战场。

    塞克勒在山谷摆开阵势,把部队排成三行。

    少量轻骑兵被放在第一行,辅兵被放在第二行,常备军组成第三行。

    两支军团的首席大队被布置在南北两侧丘陵上。

    健食者求战心切,为了证明他的能力、树立他的威望,他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他派兵制止了诸部为争夺战利品的械斗,催逼各部骑兵连夜追击。

    双方都有决战的意愿,战斗便在这片无名的山谷打响。

    ……

    今日清晨,双方前哨骑兵率先交战。

    帕拉图轻骑寡不敌众,溃败。

    两名百夫长擅自撤退,依军法被当场处决。

    天大亮,雾气散去,赫德轻骑返回本阵,诸部联军抵达战场。

    狭窄的宽度令赫德人无法展开,但健食者还是派出部队从更远的地方迂回包抄。

    八点钟左右,赫德诸部联军正面压上。

    赫德骑兵冲进辅兵阵线,狭小的山谷里,双方人马挤在一起。

    四溅的鲜血飞进双方士兵的眼睛,被杀死的人甚至没法倒下来。

    这种惨烈的战斗中,辅兵部队也很快溃败,退到第三线后面。

    常备军大方阵开始接敌。

    坚不可摧的大方阵挡住了赫德骑兵的突击。

    依照白狮的建议,诸部骑兵跳下马鞍,投入步战。

    位于两侧丘陵的首席大队原本应该给予火力支援,但是他们被赫德联军左右翼缠住。

    在惨烈的厮杀中,帕拉图军队的整体阵型开始朝右翼挤压,左翼暴露的空间越来越大。

    健食者正等待这一刻,他亲率苏兹部本部精锐直扑帕拉图军队左翼缺口。

    苏兹部敢战死士不避不让,直直冲进长枪森林。

    骑手、战马无不当场毙命,但是长枪森林也被撞开一处缺口。

    余者紧随其后突入阵内砍杀,本就摇摇欲坠的帕拉图左翼方阵瞬间被冲溃。

    苏兹部骑兵开始向帕拉图中军后方迂回,塞克勒派出重整的辅兵抵挡,然而他们完全不是养精蓄锐的苏兹部骑兵对手。

    “[赫德语]赢了!”健食者纵声大笑。

    赫德联军胜券在握,苏兹部骑兵正在自南向北席卷阵线。

    “赢了。”塞克勒心力憔悴。

    赫德联军已经全线压上,塞克勒也亮出耐心藏在袖子里的王牌。

    凄厉的冲锋号响彻山谷。

    四个大队的重骑兵从战线南侧的树林出击,朝着苏兹部骑兵的后背发动冲锋。

    屡试不爽的背袭,苏兹部骑兵瞬间被击溃。

    帕拉图步兵大受鼓舞,呐喊着反推赫德联军。

    战线上的其余各部试图调转方向迎击,却无力有效组织,最终被溃兵裹挟着后退。

    一个赫德人开始逃跑,所有赫德人都开始逃跑。

    赫德联军左右翼见情况不妙,也开始撤退。

    退到谷外的赫德人得到消息,他们的老营已经被另一伙帕拉图骠骑兵攻破。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攻,诸部先锋的“老营”连车墙都没有,就是一片背风平地用来存放从马和少许辎重。

    [注从马,即备用的马匹

    诸部骑兵仅剩的勇气被打得灰飞烟灭,一哄而散,纷纷回救自家老营去了。

    ……

    “这又是一场步兵流鲜血,骑兵得荣耀的战役。”山谷里的每一名军官都忍不住这样想。

    简陋的绞刑架立了起来,刑场已经在山丘上被布置好。

    按帕拉图军法,仗打完,便要开始处决……处决自己人。

    十二名百夫长被除掉盔甲,五花大绑跪成一排——士兵未溃,军官临阵脱逃,绞;

    后背有朱砂痕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被抓出——背有朱痕者,斩;

    更多的士兵开始抽生死签——军官未退,士兵溃败,抽杀。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来,塞克勒从来没有心软过,因为军法是帕拉图军队的一切。

    但是在今天,铁石心肠的塞克勒也没法再杀人了。

    “算了吧。”塞克勒轻声说。

    拉斯洛面无表情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算了吧。”塞克勒用力拍打胸膛,咳嗽着说“剃掉他们的头发,编入死囚营。”

    “是。”

    “告诉他们。能回到帕拉图,就把命还给他们。回不去帕拉图,就拉一个赫德人垫背吧。”

    “是。”

    塞克勒又问“阿尔帕德回来了吗?”

    “还没有,可能还在追杀残敌。”

    “不用等他。你带人去,把我们沿路扔掉的大车找回来。我在前面等你,一天,就一天时间,能找回来多少找多少。”

    “是。”拉斯洛上校转身离开。

    塞克勒费力地起身,他的年龄比阿尔帕德还要小七岁,却比后者更早地衰老了。

    他看着尸体满地的沟谷暗红色的液体沿着山坡往下淌,在谷底汇成一股。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不也会相信“血”真的会“流成河”。

    一名绿色盔缨的传令骑兵奔入山谷,朝着鹰旗方向横冲直撞。

    卫兵持戟拦截,传令骑兵滚鞍下马,跌跌撞撞举着一封信跑向鹰旗。

    鹰旗周围的卫士当然不可能轻易放他靠近将军。

    两名卫士擒住传令兵,另有一名卫士夺过信,交到塞克勒手上。

    塞克勒接过信,撕开,久久不发一言。

    他拿信的左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时隔三十年,赫德人的铁蹄再一次踏上帕拉图的土地。

    三十年未曾发生的[蛮骑入寇]吓破了帕拉图议事会的胆。

    大议事会绕过陆军总部,连发五道命令,严令远征军撤兵回援。

    但是现在,大议事会再也不用担心赫德掠夺者了。

    因为他们回来了。

    还毁掉了帕拉图远征军的第二座浮桥。

    ……

    一天后。

    熟悉的毡帐,熟悉的诸部首领——少了几个,气氛却与之前迥异。

    “健食者,你这乌鸦啄食的烂皮!包在草里,牛都不吃的腐肉!”黑水部酋长怒不可遏,如不是手中没有兵器,他可能已经与健食者拼个你死我活。

    他指着健食者鼻子,怒斥“把黑水部扔给两腿人,你们苏兹部却跑得飞快!你也配当战争首领吗?”

    阿尔帕德率领骠骑兵整整追出五十公里,而且专门挑中、小部落打杀。

    看到盟友被追杀,海东部、苏兹部不理不睬,只顾自己逃命。

    反倒是特尔敦-赤河联军收容了不少残兵。

    “短弓!你这没尾巴的骟马!你敢责问我?我还要责问你!”健食者也勃然大怒“看到中军战况不利,你们左翼为什么不来支援?”

    “回去吃你娘的奶去罢!”黑水部酋长破口大骂“你自己败了,还想让我们顶上?我倒问问你,你为什么把海东部编到你们中军?却不让灰眼睛来统领左翼?”

    “我不用向你解释!”

    “你答不上来罢?我来说!你满心私欲,担心灰眼睛独领一翼立功,所以让灰眼睛和你在中军,却让我们这些小部落在左翼!我们这些小部落,本就谁也不听谁的,你指望我们能打仗?”

    “那是你们的问题。”健食者犹自冷笑。

    “你这战争首领!我不服!”黑水部酋长算是破罐破摔,今天不扳倒健食者,明天就是黑水部的末日“你根本不曾为诸部着想!你不配统帅诸部!”

    “我不配,谁配?”

    “我推举白狮!海东、苏兹!都拿我们这些小部落当牲口!只有白狮拿我们当人!你,我不服!白狮,我服!”黑水部酋长瞪向其他部落首领“说话呀!”

    没人回应他。

    “说话呀!”黑水部酋长大吼“你们想给苏兹部当奴隶吗?”

    又是一阵沉默。

    黑水部酋长愤愤摘下帽子,往地上一摔,抬腿便要往外走,却别另外一人拦住。

    烤火者抓着黑水部酋长的胳膊,看向现任战争领袖“健食者,诸部首领给过你机会,但你辜负了诸部首领的信任。凭什么不让别人试试?”

    诸部首领用眼神赞同,却不敢说话。

    健食者站起来,杀气腾腾地环顾四周“白狮不是金神后裔,没有资格当大汗!”

    红脸膛的烤火者立刻顶回去“谁要推举白狮当大汗?我们只要推举白狮带我们打仗!”

    “有你!有我!有灰眼睛!还有这么多金神后裔!没理由让个外人当战争首领!”健食者也大吼。

    “你我不必像群狗争肉一样抢座位。”白狮平静地开口“就按大议的规矩。熄掉灯火、盖住穹庐,诸部首领如果同意,呼‘艾’;诸部首领不同意,呼‘唔’。”

    密帐议事,谁也看不到彼此,只能听到声音,性质等同于匿名投票。

    这个办法在诸部大议中也很少用,因为大议本身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场合,根本用不着遮遮掩掩。

    “实在是没几个人敢公开反对健食者。”小狮子心想“否则哥哥不会要求密帐议事。”

    油灯被吹灭,穹庐被盖住,诸部首领在黑暗中交换位置。

    白狮开口“诸部后援与我们汇合前,不能再与帕拉图人硬拼。”

    帐篷里响起一阵“艾”的赞同声。

    黑水部酋长喊得最响,最明显。反正他已经得罪了健食者,干脆破罐破摔。

    “帕拉图人不可能在荒原留一辈子,你我应当用最擅长的方法。十几骑、几十骑地袭扰,截杀信使、抢夺辎重、就是不与他们硬碰硬。”

    又是一阵“艾”的赞同声。

    “袭扰?”健食者忍不住质问“光靠袭扰能杀光两腿人?一过冥河,我们就再也拦不住他们了!”

    “那就让他们过不了冥河。”

    “怎的让他们过不了冥河?他们在往东北去,显然是要找水浅的地方过河!”

    “去上游水浅的地方,帕拉图人的吃喝不够,所以他们准备了浮桥。”

    健食者明白过来“你要我们去打浮桥?”

    “不。”白狮回答“我已经派人去打了。”

    ……

    ……

    七天后,清晨。

    温特斯、老神棍带着小狮子在冥河西岸漫步。

    小狮子没精打采,懒洋洋走在河滩上,踩出一路爪印。

    它的鬃毛还没发起来,远远看上去不像狮子,倒像一条脑袋特别大的犬。

    老神棍裹紧身上的皮袍,叱骂道“小畜生,快尿啊!冷死老夫了!”

    “您还有心思遛狗?”温特斯心情沉重。

    两岸河滩,到处都是焦黑的浮箱残骸。

    第一座浮桥,用的是从帕拉图带来的预购件。

    第二座浮桥,用的是木板和沥青做成的浮箱。

    木板没了,可以拆大车、可以砍树;沥青,工兵手上还有一些。

    问题在于,河对岸还有好几千赫德人在等着。

    没错,烧毁浮桥——而且是第二次——的赫德掠夺者不仅没有过河。还在对岸安营扎寨,与帕拉图军队隔河相望。

    任凭帕拉图工兵技术再高超,也没有本事在对岸失守的情况下架起一座浮桥。

    瑞德修士随口吟道“[赛利卡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您这又是说什么呢?”

    老人家捋着胡须,瞥了温特斯一眼“就是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心态要好。瞧瞧你现在,板着脸,就跟天要塌了一样。”

    温特斯叹了口气“看您这不慌不忙的样子,我看您是一早就准备好赫德萨满的行头了吧?”

    “哼,老夫岂会食二禄?”

    “活圣人有没有什么妙策,教教我?”

    “咳。身处敌境,背后是追兵,前面是河,河对岸还有敌军等着。”瑞德修士语气轻松“小子,在我读过的每一本史书里,你们这都是必死的局面。”

    “还是有办法的。”温特斯轻声说“只是需要一点想象力。”

    军团临时总部,杰士卡中校正在向高级军官们阐述温特斯的“想象力”

    [建一座桥,一座真正的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