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都市言情 > 重生之乘风而起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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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肘子的运气的确是好。”四舅妈说道:“你看,先是石延年《筹笔驿诗》,后是僧传古的《坐龙图》……”


    四表舅和周至对视一眼,两人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两次开盲盒,一次开出宋人名家书法,一次开出宋人名家画作……


    这怕不是什么运气好,而是那口箱子里,可能都是精挑细选的收藏!


    这样的出宝概率,只能说明一件事儿——这个大箱子,绝对绝对是一个大宝藏!


    周至毕竟算是半个内行,知道急不得,只能取一样修复一样,才不会对宝贝造成更大的伤害。


    “要不我来干这头吧?”转了转眼珠子,周至说道。


    现在的《坐龙图》已经进展到了修补的环节,就是用小纸条小纸片贴于画心裂缝和残缺的部分,然后依托原有的作品痕迹,尽量将多余的部分剔去,让修补的部位尽量小一点,又能够让画心恢复强度。


    这个活一般不会伤害到画心,周至敢下手。


    “别怂吧!”四表舅笑道:“早过晚过,早晚也得过!拿宋代名家法帖出师,还能有比这更完美的吗?”


    “完美的前提是手艺不滑……”周至依旧忐忑。


    “少废话!快点!”


    “哦……”


    见实在是推脱不掉,周至只好拿起毛笔,开始先对《筹笔驿诗》进行操作。


    手续其实也是很繁琐的,虽然名义上只是用颜色遮盖掉画面上修补之后的裂线和缺墨,但是手法却也是有讲究的。


    首先第一步就是要补齐背色,也就是给修复好的画心上一次底色,将那些画心碎片之间的拼接痕迹给抹掉。


    由于四表舅刻意保留了部分陈旧痕迹,让书法作品古意盎然,因此那些天然的古旧痕迹,就成了补色这一关的难度所在。


    痕迹颜色有深有浅,补色的时候,要将这种深浅明暗的效果过度保留住,而且要让观者无法察觉,这就需要一些能力了。


    好在周至经常干这活,国画和书法在开始的时候,经常也会先铺设底色,尤其是国画,还经常在画作的前后刷色刷矾,以矾晶点洒,在纸面上制作出墨色在水中晕染分离的天然效果。


    这些操作四表舅经常让周至代劳,因此周至并不陌生。


    小心翼翼地将底色补齐之后,整个法帖的画面基本就已经能看了。


    第二步就是补墨。


    补墨就是将笔画中的断裂和残缺,用墨水给填上。


    同样的道理,墨也必须是用传统手工制作的,而且理论上能用到和原作相同的墨是最好。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宋代名家书画一般喜欢用廷珪墨,潘谷墨,这些在一千多年前书画的创作年代就是百金难求的东西,更何况现在。


    因此只能是在近代,比如清墨,甚至现代手工墨的基础上,根据修复家自己珍藏和反复试验过的“验方”,添加鱼胶、冰片、龙麝、甚至松香等添加剂,调和出发色、浓澹、胶感,均和当时用墨尽量靠近的补色墨。


    剩下的一道功夫,就是补色的时机。


    整个中国字画修复装表过程中的粘合剂,就是一款浆湖,特制的浆湖。


    这个浆湖兑水稀释后,可以是润滑剂,除杂溶剂,清洗剂,粘合剂,固定剂……


    总之都是它,但是各个工序当中,浆湖的浓度不一样,充当的角色也不一样而已。


    将画心加上新的命纸刷上墙后,揭开面纸,剩下的就是干燥过程。


    这个过程也不是一次性的,因为重力的关系,画心里边的水分是上面聚集得少,干得快,下面聚集得多,干得慢。


    因此在干燥过程中,画心各个部位受到的张力是不一样的。


    为了使张力均匀,修复师会将画心的一些部位反复湿润,以达到整幅画面在干燥过程中张力均匀。


    这个工序很奇怪,周至就曾经问过为何不将墙面放平,这样画心的干燥过程不就可以让水分摆脱重力的不利影响了吗?


    这个问题真把四表舅给问住了,只说这样不太好操作,而且不太好监控画心的状态,补水起来也麻烦。


    关键是一般作坊没这么大的地方。


    补色用的墨,四表舅已经兑好了,修补的手法,自然就是“双钩法”。


    双钩法的原则就是先用细线勾画出笔画的外缘,这也是“双钩”这个名称的来历,然后再用墨填实勾画出来的内部范围。


    上手之前周至闹闹嚷嚷不敢乱来,但是一旦上手,整个人就变得沉静认真起来。


    很快就进入了沉浸式修复状态。


    四表舅拿着类似羊肉串签子一般的长长的细竹签子,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指点着周至修复的先后顺序。


    理论上应该是先大后小,先中央后周边,先整体后局部,先关键后细节这样的来。


    但是因为周至毕竟有些胆怯,所以四表舅调整了顺序,想让周至在边角几处不重要的位置“练手”,待到渐渐找到了感觉,也找到了信心之后,才移回到正确顺序。


    渐渐的,周至就进入了忘我的状态,而四表舅的指点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而周至也完全忽略了这些,一手拿着盛着墨水的小盘,一手拿着毛笔,体会着石延年书法中的连绵笔译,浓澹丰枯,适时地调整着手里的毛笔的吃墨、笔锋的聚散,手腕的转还,一点点将作品中那些需要填补的地方一一填上。


    等到将这篇长幅作品彻底修补完成,周至才发现,室内的光线已经变作了暖黄色。


    这是天色早已经黑尽,全靠暖色的白炽灯照明了。


    周至活动了一下僵直脖子和上肢,开向一边小茶台上无声的电子钟,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两点过了。


    “呼……”周至出了一口长气,这样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些纷繁的线条,飞白,或如游丝翻舞,或如飞星闪纵,一刻都停不下来。


    周至赶紧睁开眼睛,重新调了墨,取过一张宣纸,用自己熟悉的行草书写起来。


    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剑恨谯周。


    唯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