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连枝锦 > 第一卷 鸿雁 第二百五十一章 露华凉人怯衣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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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知府看到肖玉楼进来,低声斥道:「胡闹!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肖玉楼连忙向他介绍胡七:「大人,这位就是我的表弟胡七。他得知马帮的少帮主被捕入狱,便央求我带他来看看。我实在拗他不过啊……」


    蔡知府忍不住瞥了胡七几眼,立刻眼前一亮:


    本以为肖玉楼已经是难得的人间绝色!没想到,竟还有胡七这般标致、俊俏的人儿!


    他贪婪的目光在胡七和肖玉楼的身上扫了扫,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二人的关系。


    他们果真是亲戚吗?


    此时也来不及多想,蔡知府板着脸,冷声斥道:「这里是死囚牢,不是说进来就能进来的!你们赶紧出去吧!」


    说着,也不顾其他人在场,搂着肖玉楼的肩膀就往外走。


    肖玉楼不敢违抗,忙回头向胡七喊道:「小七,咱们先出去吧!」


    胡七又深深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然后小心翼翼地她放下。


    随即,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过来,一撩衣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地向肖玉楼和蔡知府磕了几个响头。


    「请蔡大人准许,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她!」


    肖玉楼闻言大吃一惊,一时怔然无语。


    蔡知府一怔过后,冷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的?」


    听到这话,肖玉楼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劝道:「小七,咱们还是快走吧!你放心,鹿帮主的事我会求大人宽宥的,你不要再任性了!」


    胡七却充耳不闻,依旧跪在地上,语气更加坚定:「蔡知府不是一直在找马帮的人吗?胡某主动前来投案自首,您还不接受吗?」


    肖玉楼听到这话全身一震,苍白着脸产生到:「小七,你说什么疯话?你怎么会是马帮的人呢?」


    胡七却目光灼灼、言之凿凿:「蔡知府,我不但加入了马帮,矿场中的秘密也看到了。」


    蔡知府眸光一凛,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胡七轻轻一笑,昂然说道:「一字不假!」


    肖玉楼刚要说话,却被蔡知府插口打断:「胡七,既然你已经招了,那你可就走不了了!」


    胡七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蔡大人成全!」


    说完,他缓缓起身,迫不及待地回到鹿宁身旁,再次将她抱在怀中。


    肖玉楼心中蓦地一酸,掩着嘴哽咽起来:「小七!你怎么这么傻啊!」


    胡七没有转身,语气十分平静:「肖老板,我想这种情感你能够明白的,希望你能成全!」


    肖玉楼不由得心中大恸,泪珠莹然地盯着牢中的二人,自知说什么已无用了。


    蔡知府一把拉住他,冷漠地说道:「玉楼,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胡七既然已经招供,想再出来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说着,他强搂着肖玉楼往外走去。


    肖玉楼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走出牢房去,可胡七的满目柔情,却只在鹿宁一人身上。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待五感渐渐恢复时,鹿宁觉得周身暖融融的,身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恍惚间,她还以为监牢里的一切都只是梦,而自己正睡在温暖的房间里。


    她怀着期待的心情缓缓撑开眼睛,可入眼的景色,仍旧是监牢里贫瘠又肮脏的一切。


    一阵清冽的淡淡梅香传来,鹿宁这才发现,自己正被胡七抱在怀中。


    缓缓抬眸,一下子装进他满是柔情的双眸中,鹿宁双颊微微一红,忙挣扎着要逃开。


    「别动。」胡七不由分说地抱得更紧了,在她耳边温柔低语:「你受伤了。」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般,鹿宁竟乖乖地不再乱动了。


    她勉强挤出一丝微微,哑着嗓子问道:「小七,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啊!」


    她看上去微弱至极,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胡七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痛心地说道:「哎,你还在发烧呢!难怪会说胡话!」


    「我没事……」鹿宁说出这句话时,钻心的疼痛,已从十指和双腿上传来。


    她怕胡七担心,所以咬着牙跟忍住没有叫出声。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十根手指,被缠得像个粽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也被缠了厚厚的白布,便知这是胡七所为。


    「谢谢。」她低垂着眼眸,不安地坐在胡七怀里。


    胡七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柔声道:「你受了很重的伤,这里的条件又差,怕是很难养好了。」


    鹿宁轻轻「嗯」了一声,苍白的双颊染上一抹晕红。


    她试了几次,想要挪开自己的身子,却全然使不出力气,只好作罢。


    胡七迟疑了片刻,才小心地问道:「他们……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鹿宁咬着下唇,艰难的摇了摇头:「幸好你及时出现,否则的话……」


    「你为什么那么傻!」胡七幽幽一叹,痛心疾首地说道:「当日云长老的家人来闹,你的兄弟们不管不问,任由叶孤鸣冤枉你、鞭挞你!你现在却要为了掩护他们,而受这么重的伤,还险些遭受侮辱,值得吗?」


    鹿宁凄然一笑,艰难地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这无关乎值不值得。保护兄弟,是我身为少帮主的职责!义父一向身先士卒、舍己为人,他不允许我软弱退缩!」


    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胡七心中沉沉一痛。


    「小七,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鹿宁虚弱地靠在他怀中,望着他浅浅一笑。


    「是肖玉楼找到了我,」胡七轻声说道:「我才知道,原来那次蔡知府之所以带人前来矿场相救,是因为肖玉楼不惜委身于蔡知府才求来的。可他很了解蔡知府,知道他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便四处寻觅我的踪迹,想要带我离开灵州。在我再三请求下,他才答应带我,来见你一面的!」


    「真是难为他了,一片痴心为了你……」鹿宁叹了口气。


    「我又何尝不是一片痴心为了你……」胡七竟将自己的心意脱口而出。


    鹿宁猛地一怔,深深看着他,良久,才轻轻说了句:「谢谢你,小七。」


    此时此刻,她除了谢谢,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朝思暮想的人远在天边,在自己绝望之际,却是眼前这个少年,舍命陪在自己身旁、护自己周全。


    想至此,她的泪水忍不住潸然而下。


    胡七忙拉起衣角,帮她擦去泪水,有些手足无措:「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生气了?你怎么突然哭了?」


    鹿宁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我没生气。只是你这般不管不顾地进来了,帮中的兄弟可还好?托托你也不管了吗?」


    胡七面色一沉,没好气地说道:「管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干嘛?你被带走之后,还未等叶孤鸣下令,他们就走的走、逃的逃,全都离开了!」


    鹿宁闭了闭眼,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罢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他们!」


    「托托呢?他出城了吗?」这是鹿宁最关心的。


    胡七无奈地苦笑道:「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能管的了托托啊!就算是给他下药,也得按住他才能喂得进去啊!所以,我只好把他交给了叶氏父子,他们武艺高强,几下子就绑了托托把他带走了。想必现在他们已经


    平安离开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鹿宁彻底松了口气,心里紧绷的那跟弦,彻底松懈下来。


    「对了。」胡七转过话题问道:「那个武官不是要抓你问话吗?为何会把你关在这里?你又怎么弄得一身是伤?」


    提及此事,鹿宁气得脸色苍白:「蔡知府利用那个武官把我诓骗过来,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他担心东窗事发受到牵连,就向我逼问马帮其他人的下落,问不出结果就气急败坏地对我用刑。」


    尽管她只是一句话带过,可胡七看到她的模样,便能想象出受过的折磨,这如万把尖刀在心中乱刺一般,让他义愤填膺、怒发冲冠。


    「这个蔡狗官!若有一天我从这里出去,一定要了他的狗命!」


    胡七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可低头看向鹿宁时,却又是另外一番柔情:


    「小鹿,你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生死相随!从今往后,你在火力,我便在火里。你在牢里,我就追进牢里。我虽没用,但也会拼上性命护你周全!」


    鹿宁望着他清澈的眼波,温柔的笑容,心里似乎塌陷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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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胡七的陪伴,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肖玉楼贿赂了狱卒,偶尔给他们送来一些药品和可口的饭菜。


    因为得到了细心的照料,鹿宁身上的伤口并没有继续恶化,反而在慢慢好转。


    胡七也从一位十指不沾阳春的公子哥,学会了如何处置伤口,如何照顾病人。这样的变化,让他有些自豪。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鹿宁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好奇——胡七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入狱之后,从未有半句抱怨,而始终笑对一切伤害:无论是寒冷、饥饿、肮脏还是噩梦。


    每次狱卒送来饭菜,胡七都会将冷掉的馒头放进怀里,将它捂暖了,才让鹿宁吃下。


    每晚睡觉时,胡七都会用两件狐裘,将鹿宁裹个严严实实才肯睡去。


    不过几日的时间,眼见着鹿宁脸上有了些血色,可胡七却生生瘦了一圈。


    鹿宁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一般,不禁苦笑道:「小七,我盖一个就够了,何必两个都给我,你不盖会着凉的!」


    胡七虽然冻得鼻子通红,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身体好得很!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要是再着凉就不好了!」


    鹿宁双颊染晕,咬了咬牙,掀开狐裘的一角,羞涩地说道:「要不……咱们一起盖吧!反正你的狐裘很大,两个人足够……」


    胡七大吃一惊,随后莞尔一笑:「我真的不冷。」


    鹿宁坐到他身旁,将狐裘分给他一般,红着脸说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相互扶持活下去才是。其他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胡七见此,也不再推辞。


    里面的温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却不忘揶揄:「里面都是小鹿的体温,果然很暖和!」


    这样一句玩笑话,让鹿宁觉得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