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乱明者皇太子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品如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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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沉鲤到京了。”


    魏忠贤小声的在朱常洛身边的禀报着。


    朱常洛哦了一声,然后并没有说话,他继续的看着手中的奏折,这份折子是户部侍郎刘品如呈上来的,是关于户部财政情况的一个说明奏折。


    “沉鲤到京后就直接去西山皇庄,他要谒见皇爷,当面谢恩。”


    魏忠贤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直接让朱常洛眉头一皱,他手中的奏折往地上一掷,生气的说道:“去把刘品如叫来。户部的差事就是这么办的吗?”


    朱常洛突然爆发的脾气,让魏忠贤习惯性的脖子一缩,他立刻回道:“奴才这就去宣他。”


    看着着急忙慌魏忠贤离开的背影,朱常洛的眉头就又皱在了一起。


    沉鲤到京之后,他的第一站竟然是去了西山皇庄谒见谢恩。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很平常,也很简单,但是,这其中的意味却很足!


    如今的京师谁人不知监国者乃是他这位皇太子殿下,朝廷上下的一应事务都是由他一言而决的。


    但是,这个沉鲤的表现好像是并不知晓一般,他到京师居然没有在城外的驿站听宣,竟然直接跑到了万历皇帝所在的西山皇庄谒见。


    这其中信号,在朱常洛看来,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往小的说,这是沉鲤倚老卖老,觉得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够了,所以才越过了他这位监国皇太子直接无旨谒见万历皇帝。


    往大了说,这就是以沉鲤为代表的清流们,已经不甘寂寞了,他们想要直接得到万历皇帝的支持,在朝中占据有利地位。


    所以,不管是往大还是往小,这些都是朱常洛不能容忍的。在朱常洛看来沉鲤此举太过放肆了,已经在藐视他这位监国太子了。


    “臣刘品如参见殿下。”


    就在朱常洛还在想沉鲤的事情时,刘品如来了。


    朱常洛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刘品如,朱常洛收回思绪,他说道:“起来吧。”


    “谢殿下。”


    刘品如谢恩之后,才起身。


    “赐座。”


    朱常洛一如既往的赐座,这让刘品如受宠若惊。


    “臣不敢。”


    朱常洛道:“让你坐就坐,难道是孤说话不好使了吗?”


    刘品如心中暗惊,他明显察觉到了皇太子这句话后的情绪是不太好的。


    所以,刘品如称了一声是,然后才诚惶诚恐,半襟危坐的坐在锦墩上。


    朱常洛说道:“这就是户部的情况吗?”


    朱常洛手中举着刘品如的折子,他略带质问的语气问着刘品如。


    刘品如听到朱常洛的质问后,他回道:“殿下,户部是真的没银子了。朝廷的开销这么大,而户部每年也就那么一点收入,现在朝战还打着,户部已经是举步维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朱常洛看着喊屈的刘品如,他说道:“朝战的军费支出,好像没怎么花你们户部的银子的吧?是孤的西山皇庄在负责朝战的军粮供给吧。”


    刘品如听听到朱常洛的话后,他立刻回道:“殿下厚恩,朝战的军粮确实是由殿下的皇庄一应供给的。但是,朝战官兵所有的军械和过冬棉衣却都是由兵部和工部供给的。因为,这两笔支出,兵部和工部,一年就要向户部多要二百万两银子。”


    “而且,殿下您也知道的,京师户部的银子主要是来自淮盐的课税和北方数省的赋税。但是,淮盐的课税年年递减,朝廷也收不上来多少银子。还有北方数省的情况也是难过,这些年北方灾多,皇上和殿下您已经数次下旨免除了部分地方的赋税。所以...”


    刘品如越往后说他就越是心虚了,这京师户部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事情多,银子少,责任还大,稍不留神就要被朝廷拿出来顶缸,简直就是一个高危职业。


    朱常洛看着刘品如,他问道:“所以什么?”


    刘品如一咬牙说道:“所以,户部没银子了。”


    朱常洛看着叫苦的刘品如,朱常洛敲敲桌子说道:“户部没银子,那就不会想想办法,开源节流。难道,户部养活的数百人都是酒囊饭袋吗?”


    朱常洛的话说的相当重,这让刘品如也不由得脖子一缩。


    看着刘品如惊吓的样子,朱常洛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吓到刘品如了。


    但是,户部情况糜烂至此,吓吓他也是应该的。


    朱常洛说道:“淮盐的课税收不上就想法子去收,到孤这里叫穷有什么用?难道孤有银子吗?”


    刘品如幽怨的看了朱常洛一眼,心里说道:“殿下您是真有银子啊。”


    刘品如的小心思,朱常洛一下子就看透了,这帮人就是惦记上他的银子了。但是,西山皇庄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如果,朝廷一缺银子就找西山皇庄,长此以往,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工作的积极性,只要没钱,跟他这个皇太子要就是了。


    可是,这种法子最多就是救急用,一旦用习惯了,那就是饮鸩止渴!到时候,大明赋税制度就会进一步崩坏,想要再收赋税,那就难入登天了。


    刘品如说道:“殿下,淮盐的课税虽然归户部收,但是负责监收的却是都察院的巡盐御史。巡盐御史与户部又来来往,所以,这课税收的时候,户部很难直接收到淮盐的盐商手中。”


    朱常洛听着刘品如的话,他知道刘品如说的就是事实。收税的是户部,但是监察收税的却是都察院,听起来看起来好像也没毛病,毕竟这也算是夸部门监管,可以更好杜绝中饱私囊的腐败发生。


    但是,这个制度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巡盐御史万一跟盐商勾结了呢?


    在朱元章时代或许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甚至还不多,毕竟,朱元章杀起官员来,比宰只鸡都要容易,明初的洪武四大桉,朱元章可是诛杀了十几万人,这种的官员比例也是高的吓人了。


    可以说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像朱元章这么反腐强势的君主了。


    虽然,现代某些对洪武四大桉的解释是,朱元章兴起四大桉是为了巩固朱明江山。有了那么一点点避重就轻的味道。


    但是,在朱常洛看来,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这其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朱元章真的是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用这么刚烈的手段,诛杀了这么多的官员,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官员都是读书人吗?杀了他们,就会让读书人兔死狐悲,心怀怨恨,过了若干年后,这些读书人们就会极尽的诋毁他吗?


    显然,朱元章是不惧怕这样的身后之名,只要是贪官,他就不会手软,毕竟朱元章的童年经历并不愉快,他的一家都是被这些贪官污吏们给逼死的。


    但是,朱元章可能也没想到,在他之后,除了同样手段酷烈的永乐大帝。其他的皇帝都是受传统士大夫思想影响长大的皇帝,虽然,这其中也出现了像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以及本朝万历皇帝这样的奇葩。


    但是,这三位再怎么折腾,他们也没有把屠刀举向士大夫的。他们还是爱惜了那么一点士人评价的。


    所以,有明一代,朝政日艰,并不只是皇帝在乱搞,这些士大夫们也要负相当大的责任。


    话题在转到现在的问题上,淮盐的课税是巡盐御史监收的,但实际要收税的人却是户部。户部在这套监察体系中丧失了审计和审查的权利,只是单纯的负责收银子。


    像这样的制度,就是典型的奇葩财政制度。


    这样的制度直接破坏了户部的责任负责制,也导致了户部没有直接的权利对接淮盐的盐商们,而淮盐的盐商们要交多少盐税,却又是不用负责的巡盐御史说了算。


    如此执行下去,再没有有效且强力的监管执行,户部要是能从盐商手里收到银子,那才是见鬼了。


    朱常洛听明白了刘品如的意思,那就是他们户部没权力直接命令巡盐御史,盐商们巴结的对象又不是他们户部,所以,户部想收盐商的课税,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朱常洛道:“你的这个问题,孤记下了。但是,孤还是要告诉你,朝战是军国大事,倭寇是心腹大患,倭寇一日不除,则大明难有宁日。所以,户部再难,也要撑起这个台面,毕竟最大的一头,孤已经帮你们承担住了,如果你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孤说不定就要把你们这个没用的户部给裁撤了,重新设立一个户部了。”


    朱常洛的话,警告意味很重,这让刘品如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在他的意识里,户部肯定是不会被裁撤的,但是户部的官员们就不一定了。


    这些年来,因为户部没银子的事情,好几任户部尚书都收到了万历皇帝的严厉斥责,连同被抓被流放的户部官员也是京中诸衙门之最。


    像这样的状态,很难不让刘品如心生惊惧,现任的户部尚书杨俊民长期病假,他现在是户部的具体负责人,这要是一出事情,皇太子殿下肯定要拿他开刀的。


    所以,刘品如真慌了,他的儿媳妇不能没有他这个公公的照顾啊,没了他的遮风挡雨,他的儿媳怎么能和他的儿子幸福呢?


    在敲打完刘品如后,朱常洛这边又得到了沉鲤的消息。


    沉鲤是怀着无比恩典的心情去了西山皇庄想要见到万历皇帝,当面的感谢万历皇帝的隆恩浩荡。


    可惜的是,万历皇帝压根就没有见他,就派着陈炬出去给沉鲤带了几句话。


    大致的意思就是:朕很忙,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去慈庆宫上班吧。现在是太子监国,他还年幼,需要你这样老成持重的大臣辅左匡正。


    沉鲤得到了万历皇帝如此的回复之后,他是感激涕零,万请万历皇帝一定要保重龙体,他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匡扶皇太子殿下。


    最后他还想在跟陈炬叙旧几句,但是,陈炬现在已经摆清了自己的位置。


    他并没有过多的理会沉鲤的问候,只是客套了两句,就以万历皇帝需要伺候为由,匆匆的走了。


    留下沉鲤一个人在西山皇庄外面感叹了一会儿,然后也就老老实实的回到驿馆等着朝廷的旨意的安排。


    朱常洛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也惊讶了一下,但是接着朱常洛回想了一下万历皇帝的态度,他就明白了。


    万历皇帝是真心不想和外臣打交道了,他对这些外臣一见面就劝谏问候的说辞给搞怕了。


    现在他就现在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富甲天下的痴情美男子。


    没事的时候陪着李太后等打打麻将,空闲的时候逛逛街购购物,数一数自己现在攒了多少银子。


    晚上的时候,有月亮了就看看月亮,思念一下月宫里他怎么都找不到的嫦娥仙子。没月亮了就找找皇后或者恭妃过一过夫妻生活。


    而且,最近他还组织了一群画师在秘密的按照他的心中所想,开始描画金陵十二金钗。


    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让外臣知道的,一旦让他们知道,那还不闹翻了天?


    所以,万历皇帝是不可能见沉鲤的。


    而且,这样的小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美得冒泡,他干嘛要再去见外臣听那些子的糟心事呢?


    现在太子都长大了,都能帮他分担分担了,像这种事应该去找太子才对。


    沉鲤悻悻的回到了驿馆,长吁短叹了一番。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心虚的。虽然,在立太子的事情,他自认也出力不小,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却在南京待着。


    错过了这件足称是“再兴大明”的盛世。


    现在太子监国了,但是辅政的人却无他无缘,而是成了日渐逢迎,阻塞圣听的申时行之流。


    这让沉鲤内心无比忧虑,现在他终于回来了,所以他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


    他终于可以在太子身边匡正太子了。


    一想到这里,沉鲤顿感自己身上责任重大,彷佛是已经承担起了大明的未来。


    慈庆宫中的朱常洛,此刻心情极好。他对着魏忠贤吩咐道:“去把董先生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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