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瀚海唐儿归 > 第十七章 岂曰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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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中,小溪旁,回鹘人的帐篷中的油灯星星点点的,葛咄作为归义军节度衙们最想剿灭的马匪之一,能几次在节度衙前游奕军的搜捕中逃脱,还是有点本事的。


    这些回鹘人的帐篷虽然在溪水边扎成了一字长蛇样,但却是两头帐篷少,中间帐篷多。


    中间帐篷住的就是葛咄和他的心腹马贼们,这里的帐篷程圆形布置,周围还用石块简单的垒砌了一下,随时有人着甲巡逻,别说齐瞎虎的人,就是外围的回鹘人过去,也会受到盘问。


    跟着葛咄进入山谷的丁壮有多少?


    这个连齐瞎虎也不是很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会少于一百人,而这一百人中,称得上武士的,不会少于四十人。


    四十人中,按照齐瞎虎搜集来的情报估计,最少有二十人是有甲的积年马贼。


    虽然大多数甲胄都不怎么样,连扎甲都没几领,但有甲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战斗力,因为只有需要常年刀口舔血的人,才会想尽办法给自己搞一身甲。


    张昭虽然武技不错,还有一身后世的工业钢甲,胸墙两块现代钢板在这个时代来说称得上刀枪不入,但也不可能一个人干掉一百人,他又不是不知疲倦的NPC。


    所以,沙狗儿就是个很重要的点,张昭需要他把自己带进回鹘人的中帐,最好是能直接带到葛咄面前,只有雷霆一击干掉了葛咄,让回鹘人心惊胆寒,加上齐瞎虎带人在外策应,才有可能打垮这些回鹘马贼。


    “三娘子,瞎虎,为某着甲!”


    正殿中,张忠和阴鹞子也进来了,两人把沙狗儿按着跪倒在了地上。


    善娘则打了一盆水,正在用麻布给张昭清洗身上的血污,那套暗金色的明光铠就放在她身边的方凳上。


    曹三娘子脸上的血水也擦干净了,她又恢复了那种仪态万千的熟妇人模样,不过张昭可再也不会把她当成后世那种能被老鼠、蟑螂吓哭的女性了,这母老虎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


    齐瞎虎在左,曹三娘子在右,两人帮着张昭开始把这套明光铠一样样的穿上。


    着甲可是一件比较繁琐的事情,没人帮忙根本穿不上,所以古代的重甲步兵一般会配一到两个辅兵,在正式开打前,也不会穿甲胄。


    张昭这甲算轻的,但也有接近五十斤,不是长期穿戴和训练的,走路都费劲。


    曹三娘子站到张昭的面前,踮起脚尖为他戴好了凤翅兜鍪,又从善娘手里接过金刚面甲为张昭戴上。


    唐明光铠本来就是颜值极高的铠甲,而且张昭这套纯粹就是后世工业产品,论品质来说,不管是钢甲的材料,还是甲片色彩的印染,远远高出同时代一大截。加上张昭身高体长、虎背熊腰,穿起来更显威武。


    “岂非太保公复生乎?”齐瞎虎替张昭穿好铠甲后,直接就单膝跪地极为虔诚。


    后面的张忠和阴鹞子同样激动的不能自持,张昭这身装扮,跟洞窟中供奉的太保公神像极为相似,在瓜沙,虽然已经过去七十年了,但张义潮三个字,那就代表着希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随着手击打剑鞘传来的啪啪声,齐瞎虎站起来,他和老张忠、阴鹞子三人站到了一起,三人脸色庄严而肃穆,嘴里轻轻哼唱着秦风.无衣。


    这是老秦人的战歌,也是大唐关中府兵的战歌,张昭突然有些泪目,他也跟着小声唱了起来,虽然只有四人,但冲天的战意却突然充满了整个正殿。


    “婢子善娘,送我郎君出征!”豆芽菜般的善娘头朝张昭双膝跪地,将头抵在了地上。


    曹三娘子缓缓站直,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眼中闪过了湿漉漉的光芒,她也缓缓跪倒了地上。


    “当年太保公振臂一呼、胡虏束手、六郡归义、雄姿英发应当也就如此了吧?


    时太保公年近知天命方才起兵,但仍然名震天下,荫庇子孙,为万世英雄。


    今二郎君尚未弱冠,已有庆忌之勇,假以时日定当再次光复河西六郡,名存青史!


    奴,谯郡曹氏,归义军节度推官元忠女,送我郎君出征!”


    张昭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如今虽然太保公显圣之事暂时稳住了人心,但就算加上齐瞎虎的青壮,也不过就三十人而已,能称得上武士的,甚至能有把好刀的,不到十人,除了齐瞎虎以外,更无一领甲。


    所以今晚此去,实际上所有人的希望都在张昭身上,成功了危难自解,不成功,山寨中几十青壮,肯定是不会有命在了的。


    这不是普通的战斗,大唐巅峰时期也不过就是一汉抵十胡,但张昭此去,可是要一个人对战上百回鹘人的,所以正殿中的几人才用关中人送郎出征的大礼,来拜张昭。


    “沙狗儿,汝可敢带路?”穿戴完毕的张昭径直走到了沙狗儿面前,在此之前,曹三娘子已经许了他瓜州锁阳城二进宅院一套以及五十贯银钱,暂时安抚住了他。


    “二郎君,您真是太保公转世吗?”沙狗儿没有回答张昭的话,反而抬起头看着张昭,看起来想从他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张昭明白,在沙狗儿看来,张昭这就是单纯去送死的,只有真的太保公显圣才有胜利的可能,想到这,张昭将马槊放到了沙狗儿的肩膀上。


    “事到如今,休问某,单问你的自己,你是想要在瓜州城的二进院子中娶一位娇娘生儿育女?还是愿意跟葛咄去祁连山中受那冷风冻雨?


    他们龟兹人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你一个高昌人,恐怕吃雪都没你的份!如果你真不想去,某就先在这送你上路。”


    残酷的现实摆在了沙狗儿面前,原本是指望跟葛咄在沙洲地界上逍遥,现在张昭不合作之后,他们就只剩下了捞一把就跑路的选项。


    但对于龟兹回鹘来说,人家是从哪来回哪去,损失不大甚至还可以小赚一笔。


    沙狗儿则完全不一样,想到祁连山的大雪和高寒,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仆,愿跟随二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