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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老太太一番促膝长谈后,王新凤从高家那买到了四个猪蹄,一扇排骨,三斤五花肉,和拿回去熬油五斤大肥肉。


    这些东西都不要票,价钱还比黑市便宜。


    王新凤喜得牙不见眼的,觉得五个饺子真是太赚了,还是她儿媳妇聪明。


    “老姐姐,可多亏你了,我儿媳妇这次遭了罪,我正愁没好东西给她补身体,你可真是及时雨,等下回我来看我家枝枝,我给你带些我们农村的山货,不是啥好东西,就是给你们尝个鲜换换口味,大冬天的,也没个新鲜菜吃。”


    郑金花也懂,这你来我往的才长久。


    这家子虽然是乡下人,不过瞧着不是个差钱的,也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长得凶了点,但处事大气,能走动。而且,能对儿媳妇好的人,心肠都不坏,跟她一样。


    再说这家的男人,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却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至少在父母妻子面前会低头,有人性,这就够了。


    有时候就需要这样的人才能办成事,他们家如今也是树大招风,多结交些人,才能多条路。


    “行,我不和大妹子客气,以后来县城,都到我家坐坐,咱两姐妹多处处,我就和你聊得来,其他那些老娘们腻腻歪歪的,瞧着烦。”


    “那感情好,老姐姐不嫌弃我是个乡下婆子,那我肯定厚着脸皮经常上门。”


    俩老太太感情又好了一分,桑大壮完全看不懂为什么。


    老太太也不需要他懂。


    连洛完感情,王新凤起身摸了摸榆枝的手:“有些凉,晚上让倒霉玩意去找护士再拿一床被子,别冻着自己。妈和你郑婶子去拿了东西,就不来了,直接回家,明天再来看你,想吃啥,跟妈说。”


    桑大壮在旁边翻白眼,他是不配有名字吗?


    不是倒霉玩意,就是糟心东西,咱好歹也是亲生的不是。


    “妈,我叫桑大壮。”


    王新凤没搭理他,又絮絮叨叨的嘱咐了榆枝好些事。


    榆枝笑着看了无语的桑大壮一眼,刚要点头,想起她的好堂姐在她死前说过的话。


    那时候,为了刺激她,好堂姐是什么让她痛说什么。


    其中就有王新凤的事,说王新凤在她离家的第二年就去世了,好堂姐说是被她气的。


    榆枝不否认自己的闹腾和离开,让王新凤伤了心。


    但也不全承担,王新凤身体瞧着很硬朗,虽然自己的离开会给她带去影响,但绝对不会才一年多就撒手人寰,她还有儿子孙子孙女要照顾呢,肯定是有什么隐疾。


    “妈,别着急回去,让大壮带你去检查检查身体。”


    乡下人,可没有体检这回事,纯粹就是白糟蹋钱。


    王新凤虽然知道家里不缺这点钱,但也不想做这些毫无用处的事,连忙摆手:“这孩子,有啥检查的,妈身体好得很,别瞎想。”


    榆枝眼眶一红,眼泪汪汪的看着王新凤:“妈,就去检查一下好不好,不管有没有事,图个安心,求您了妈,您就去吧。”


    王新凤最受不了榆枝的眼泪,赶忙拿出帕子给她擦:“好好好,快别哭,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妈去,妈这就去行了吧?”


    榆枝破涕而笑:“妈最好了。”


    “傻孩子。”王新凤哭笑不得,跟郑金花说一声,晚些时候去她家找她。


    郑金花也没什么不方便,点头说好。


    桑大壮是个工具人,没有发言权,领着亲娘去做身体检查了。


    没多久医生来查房,榆枝没什么事,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医院多观察两天。


    小胖子也没事,可以出院了。


    高家父子和贺家舅舅全都来接小胖子了,偷偷瞅了眼病房里,没有桑大壮的身影才放心进来,闹哄哄的把小胖子接走了。


    王新凤的检查花了两个多小时,有些结果要过两天才能得到,已经得到的结果里,都显示没问题。


    “这下放心了吧,妈就说没事,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天不早了,孩子们上学去了,家里的猪肯定饿得嗷嗷叫唤了,妈得赶紧回去,明天做好吃的来看你,你好好休息,不着急出院,知道不。”


    “嗯,妈路上小心,记得坐车,不准再走路了。有钱吗,没有让大壮拿。”


    “好好好,都听枝枝的,肯定坐车,妈有钱,别操心啊。”


    榆枝让王新凤把桑大壮买的东西都带回去给孩子吃,她吃不了,放这被偷了就可惜了。


    虽然,在桑大壮这尊镇宅大神眼皮子底下被偷的可能很小,也不得不防。仅仅是让人眼红也是个麻烦事。


    王新凤没拒绝,家里的孩子,她也疼。给榆枝留了她能吃的水果和奶粉,拎着其他东西风风火火的走了,她还得去高家拿肉。


    桑大壮瞧了眼时间,快中午了,昨天因为榆枝突然改变态度,他懵得厉害,以至于干啥啥不行。


    今天可不能这样了,媳妇要营养,他得去弄些好的。


    “那个,我我我……”


    “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个人没关系。”榆枝瞧着老大一个男人,纠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也是着急:“去吧,中午回来和我一起吃饭。”


    榆枝昨天刚回来,心绪起伏太大,所以发了一回疯,现在确认不是做梦,不会再重蹈覆辙,她也冷静了下来,不会再抓着人不放。


    桑大壮咧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傻乐:“诶,我肯定回来。”


    熊一样的汉子风风火火的走了,榆枝看得哭笑不得。


    睡不着,闲着无事看报纸,桑大壮特地找来给她解闷的。


    没一会,病房里又安排进一家人。


    这家子穿得破旧,一路哎哟哎哟的被送进病房。


    听说是误食了毒蘑菇,全都腹痛腹泻呕吐,出现幻觉。


    刚刚洗过胃,用了药,幻觉没了,肚子还是疼得厉害,好在不拉不吐了,要不然榆枝得疯。


    一家子所有男人和一个老太太,一共四人,中了毒,两个中年女人,和五个面黄肌瘦,三岁到十岁左右的姑娘没事,谨小慎微的在一旁伺候。


    榆枝扬了扬眉,这家子的家庭地位真是一目了然,被重男轻女了,倒是因祸得福。


    拉上床帘,隔绝视线。


    这家子一直没消停,除了哎哟哎哟的喊疼,还骂骂咧咧的指使女人孩子做事。


    要水要吃,又不给钱,稍微慢一点,不合心意了,又打又踹摔东西,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榆枝听得闹心,等桑大壮回来,让他换个病房。


    没心情看报纸了,拿出笔来练字,练字可以静气凝神,榆枝很喜欢。


    浮躁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啪的一巴掌脆响,吓得榆枝一哆嗦,好好的一篇字就这么毁了。


    拧了拧眉,旁边响起老婆子尖酸刻薄的叫骂:“不下蛋的破烂货,老娘让你端杯水,大冷的天,你给老娘端冷水,你想冻死老娘翻身是不是?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贱皮子就是欠收拾,喂条畜生还知道叫两声,你个破烂货倒好,一声不吭,憋了一肚子坏水。”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个贱货装得可怜造孽博同情,在外人跟前给老娘上眼药,这点小把戏,老娘都玩烂了,再给老娘叽叽歪歪耍把戏,老娘撕了你。还杵这干啥,等老娘来伺候你啊,弄热水去,烂下水的贱。货,给脸不要脸。”


    老婆子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哪有一点哎哟哎哟叫唤时的虚弱。


    男人们早已见怪不怪,躺床上看戏。


    女人垂着头,不敢反驳,不敢哭,等老婆子骂完了才战战兢兢的开口:“娘,我们来得急,没带热水壶,我……”


    老婆子扬手就把茶缸砸了过去,冰冷的水泼了女人一身。


    “废物点心,这么点事也要在老娘面前叽叽歪歪,没带热水壶也来烦老娘,你见着男人怎么就知道自己往床上爬,没说来问问老娘?生了一窝赔钱货没说问问老娘?问问问,就你长了嘴咋的?”


    “你瞎吗,那不是热水壶,需不需要老娘递你手上,用轿子抬你去做事?没用的东西,长了个脑子比猪都蠢。”


    女人被臊得满脸通红,想哭却又不敢,另一个女人和几个小姑娘缩在一角,大气不敢喘,更别说替女人出头帮忙。


    女人踌躇着走向热水壶,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茶缸砸中的额头鼓起一个大包也顾不上。


    朝榆枝那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榆枝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平静淡漠的看着她。


    女人一哆嗦,忙垂下头,不敢和榆枝对视。


    榆枝勾唇冷笑,老婆子倒是好算计,支使怯懦的儿媳妇来她这卖惨,博取同情,理所应当的用热水壶,用到最后,怕是就会成为她家的。


    女人在老婆子手底下生活,不管是惨也好,苦也好,肯定对老婆子的套路是熟悉的。


    用受害者的无辜姿态,一声不吭的想要拿水壶,骨子里也是个心眼多,惯会借刀杀人的。


    上辈子傻了一辈子,最后落得个凄惨离世,再活一世,她虽然没办法活得多聪明,但绝对不会再蠢下去。


    想到这些,眼神越发冷漠。


    榆枝的脸娇俏稚嫩,很有欺骗性,一看就觉得是个可欺的。


    可当她死亡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气势却不弱。


    女人被盯得如芒在背,不得不开口。


    可怜无助的问:“我,我可以借用一下,热水,水壶吗?”


    “不可以。”


    女人倏的抬头,没想到榆枝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以往不管谁瞧见她这么可怜,都会好心相帮。


    看着榆枝白嫩精致的脸,再想到自己,同为女人,差别为什么这么大?无端的,女人心里生出一股怨气。


    或许太过意外,抬头的一瞬间,所有心思都表现在了脸上。


    自己去不自知,怕被看出端倪,赶紧垂头,哽咽道:“我,我就用一下,求求你,帮帮我吧。”


    恰到好处的露出手臂上和额头脸上的伤,瞧着确实是个可怜人。


    榆枝不为所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再说,她并不觉得女人可怜。


    女人被榆枝平静的眸子,看得生出一股难堪,好似自己所有阴暗心思都被她曝光在太阳下,无所遁形。


    往老婆子方向看了一眼,暗暗咬咬牙,二话不说,拎起水壶就跑了。


    榆枝微微眯眼,没喊没追,反正她要回来的。


    旁边床的老婆子得意扬起嘴角,家里又多了个热水壶,回去放大孙子屋里。


    扭头看到旁边站着的几个孙女,好心情顿时没了。


    “你们几个吃啥啥不够的赔钱货杵在这干啥,等着老娘来伺候你们是不是?没瞧见被子不够,还不赶紧去弄几床来。”


    几个小姑娘头都不敢抬,转身就往外跑,哪怕是最小的那个三岁孩子。


    医院里的被子都是要给押金才能用的,这年头不像以后,物质丰富,床单被套什么的医院都有准备。


    这时候,一块布条都是珍贵的,哪能无限提供棉被。


    乡下人家生病,不得不住院时,也是拿自己家的东西来用,所以常看到医院里有人大包小包的盘。


    可隔壁床的老婆子显然不想给押金,也不想拿自家的,甚至这些东西用过之后,她还得带回去。


    算盘打得满满的,几个小姑娘苦了脸。


    出了病房后,就红着眼眶着急,不知道怎么弄棉被。


    榆枝收回视线继续练字,女人拎着热水回来时,她都没多瞧一眼。


    女人战战兢兢,看榆枝没有任何反应,暗忖她要么不在意,要么是畏惧,只能忍气吞声。


    不管是什么,女人都有些得意,长得好又如何,还不是个没用的,东西被人拿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转瞬收起心思,唯唯诺诺的伺候一大家子。


    帘子后面的闹腾一直没有结束,榆枝心无旁骛的练了两篇字,停下休息。


    桑大壮拎着吃食,欢欢喜喜回来的时候,又听到病房里闹哄哄的,大黑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走到门口,刚要吼一嗓子,就对上了榆枝带笑的脸。


    黑脸瞬间扬起笑,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大傻子,把变脸技术,表演到了极致。


    献宝似得的把东西递榆枝跟前,道:“我去买了条鱼,大黑鱼,让人炖了鱼汤,他们说这个补身子,还熬了润嗓子的糖梨水,都是热乎的,快吃。还有煮鸡蛋,妈说了要敷眼睛,敷了才能好,你别怕疼,忍忍多敷一会。”


    榆枝殷红的小嘴一噘,脸上带着哀怨:“吵。”


    桑大壮一听就怒了,隔着帘子往旁边斜了一眼,耐心安抚榆枝:“别急,我让他们小点声。”


    带笑的大脸一扭头,就变得凶神恶煞,还不如贴心的拉好床帘,不让榆枝瞧见血腥的画面。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找抽呢是不是?”


    熊吼一样的嗓门,震得众人耳朵直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