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寒门帝师 > 第一卷 第573章掩耳盗铃的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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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多事之秋,阁臣本来就少。


    这些天吴兴邦不在,可把秦砚和徐嵩累得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这两位了。


    其次就是至正帝。


    听说会试终于有了结果,他也感觉,又多了个人可以商量事儿了。


    吴兴邦出试院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进宫呈递名单。


    至正帝道:“既然朕的内阁次辅马上要来,你们两个也留一留,等一等吧!”


    秦砚笑道:“恭喜陛下,天下人才尽归陛下驱使也!”


    至正帝笑了笑,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天下的人才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就全都考中进士?他又不是傻子。


    不过,想到这,他看向徐嵩道:“朕听说你有个侄儿也是今科参考的举人?”


    徐嵩还未说话,秦砚道:“陛下,徐阁老的族侄徐鹤正是今科的举子,巧的是,徐阁老今儿正好将他侄儿带入了文渊阁!”


    “哦?”至正帝之前的语气都是懒懒的,听到这个消息后倒终于来了些兴趣。


    徐嵩连忙躬身道:“皇上,老臣年迈不善于行,只好让侄儿搀扶老臣进宫!”


    至正帝挥了挥手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朕觉得薄待老臣了,王吉……”


    “皇上!”


    “赏徐阁老在禁中坐肩舆吧!”


    王吉听完一愣,肩舆一般都是首辅的待遇,比如秦砚,按道理讲,他是可以在宫中坐两人抬的肩舆进出的。


    肩舆有点像后世庐山上的滑竿,前后两个人抬着,中间一个椅子样的东西,人坐在上面未必舒服,但对于腿脚不便之人来说还是很方便的。


    徐嵩闻言吓了一跳,就连吴兴邦都没有这个待遇,自己……


    他连忙跪倒在地:“臣感激涕零陛下恩重,但禁中坐肩舆,那是首辅大人才有的待遇,老臣不敢当。”


    秦砚本来心里酸酸的,听到这话后终于舒服了些。


    至正帝挥了挥手,浑不在意道:“哪来那么多规矩,你们帮朕把祖宗的基业守好就行了!”


    说完,他对王吉道:“去文渊阁值庐,把那个徐鹤叫来,朕瞧瞧!”


    皇帝竟然对徐鹤也感兴趣,这一下让秦砚刚刚平息的嫉妒再次升腾起来。


    自家儿子也经常白天陪同自己进宫。


    可这么多年来,至正帝可从未召见过秦阙。


    可那徐鹤竟然能得皇帝亲自召见,也不知这小家伙考得如何。


    若是考得好,说不定就青云直上了。


    不过秦砚转念一想那日自己的打算,又觉得不那么酸了。


    就算这小子中了状元又如何?


    到最后,还不是自己的孙女婿。


    想到这,他看向徐嵩,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把徐嵩给搞糊涂了,跟秦砚相识这么多年,他对秦砚再了解不过了。


    这人表面宽和大肚,实则一肚子小心眼。


    刚刚皇帝这番操作,为什么他不嫉妒,还冲着自己笑?


    转性子了?


    当小太监来到文渊阁宣徐鹤觐见时,龚有为都傻了。


    徐鹤就算是解元,可毕竟只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青年,二十岁都不到的年纪,皇帝竟然要招他觐见?


    “恭喜解元公了!”龚有为脸上在笑,心中在哭,想想自己马上都快五十了,也常在宫中行走,却还连皇帝长啥样都不知道,就很气。


    徐鹤也诧异,他就是陪着徐嵩进宫一次,竟然能见到皇帝?


    皇帝这么好见的吗?平易近人啊这属于。


    “徐公子,陛下还等着呢!”小太监躬身催促道。


    徐鹤闻言,赶紧收拾心情跟着他离开了文渊阁。


    一路上兜兜转转,沿途遇到不少站岗的禁军和洒扫的太监,他们看见徐鹤穿着一身举人的圆领袍服,竟然进了紫禁城,全都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徐鹤才看见一座道观模样的建筑矗立在靠近紫禁城西墙的位置。


    跟周围的宫殿不同的是,这座道观无论是从建筑的线条、比例、材料,还是装饰、色彩都跟殿宇区别很大。


    在一片金碧辉煌之间,它将“返璞归真”的自然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尤其是进入道观门后,前面的大殿和观门之间低矮的植被繁茂,一副自然、含蓄、冲淡、质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不能抬头,一抬头,不远处的【万寿宫】三个大字就把徐鹤拉回了现实。


    “请公子稍待,洒家先行通禀老祖宗!”


    徐鹤拱了拱手。


    本以为那小太监走后,自己就能观察观察周围环境来着。


    谁知这时又有个太监走了进来,跟徐鹤交代了很多面圣的规矩后才放他有空看看这偏殿。


    首先让徐鹤感到不同的就是地上的大块八卦紫金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烧制出来的,这砖有磨砂的质感,上面刻绘八卦太极阴阳鱼的图案。


    踩在上面很是舒服,而且地上很暖和,估计烧了地龙。


    徐鹤抬头看向四周,四面墙上很是素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倒是北面墙上挂着一副字。


    上面写着几行飘逸的行书大字:“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不可见欲,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徐鹤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左下方的落款。


    “至正十八年张鏊敬录太上道君语训!”


    落款下是一方大红用印,上镌“御书”两个篆字!


    这段话,是老子《道德经》上摘录下来的,不过张鏊,哦,也就是至正帝,并没有将这段抄录完全。


    其实原文因该是,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


    说的是不推崇有才能得人,免得人们竞争,不珍视难得的财货,不让看到的人去当盗贼,不让看到的,可能引起贪欲的事物,让民心被扰乱。


    反正,说白了就是无为而治那一套。


    徐鹤想想,还真特么挺讽刺。


    在清修的地方,这位陛下亲书了一篇无为而治的中堂。


    但无为而治本来就是治理国家的一种手段。


    你不是物我两忘,潜心修道吗?


    怎么还思考怎么治理国家?


    这多少有点掩耳盗铃的嫌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