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其他类型 > 文野:开局怀疑异能力想弑主 > 第九十一章 被谁剥削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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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无关紧要的账簿,货栈里是清一色的架子,清一色的职员,人类秩序和毫无风浪的平庸——这一切延伸至临近道拉多雷斯大街的那面墙上。透过窗户传来的,是另一种现实到来的声音,声音平淡无奇,就像将架子笼罩的平静氛围。”


    阿尔瓦罗·德·坎普斯轻嘲的声音传来,而费尔南多·佩索阿沉默不语。


    瘦高男人穿着正装套装,目光逡巡于桌面的墨水瓶,逡巡于桌边的账本。


    沉默的目光。


    看不出他的想法。


    但费尔南多·佩索阿并非沉默的羔羊。他并不无力。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只见过一面的英俊男人身上。对方打扮得风度又不失潮流,英俊的面庞轮廓处处恰到好处,那双眼眸微微敛起,看着一个人时,任何人都不会不为那其中的温和意味动容。


    他在等待自己的回复。


    于情于理,哪怕是拒绝,费尔南多·佩索阿都得说些什么。


    可说些什么?


    真实的费尔南多·佩索阿乏味无趣,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工作,毫无壮志也不愿掺和其他人的事情。


    在外人眼中,他是异能力的主人。


    实际上,他只是个隐藏在所有人中的胆小鬼。费尔南多·佩索阿才是那个不存在的人。


    离幸福越近,这个事实就越加清晰,他也就越加胆怯。


    一切的倾慕情绪都在这样的自我抗拒中消亡了。


    “我对生活要求很少,而这点微薄的要求都无法实现。”费尔南多·佩索阿说,“一片邻近的旷野,一缕阳光,一点点宁静外加一小片面包,不被自己的存在感所压抑,不向人索取也不被人索取什么——”


    “这点要求也无法实现,就像我们拒绝施舍乞丐零钱,并不是因为我们吝啬,而是因为懒于解开我们的外衣纽扣。”


    “成千上万的灵魂像我一样安于对日常命运的坚忍,以及失落的梦想和无望的希望。”


    他不是自己。他是所有灵魂中的那个虚无。


    “我有可供安身之处,并且有足够的闲暇来做梦、写作以及睡觉——我还能要求什么?还能对命运抱何种期望?”


    “或许我有巨大野心和过高的梦想,但小差役和女裁缝也是这样,每一个人都有梦想。”


    “区别仅仅在于,我们是否有力量去实现这些梦想,或者说,命运是否会通过我们去实现这些梦想。”


    费尔南多·佩索阿说话时有些不苟言笑,斯普林格很难想象内心活泼的奥菲利娅和他在一起时的场景。


    ……


    ——我就像一个生活在他们中间的间谍,没有人怀疑我,甚至我自己都深信不疑。他们视我为亲戚,没有人知道,我从一出生就被调了包。因此,我和他们平起平坐,却毫无相同之处,我是他们的兄弟,却不属于他们那个家庭。


    ——《局外人》


    ……


    斯普林格沉默了片刻。


    “但是,你不想摆脱这一切吗——摆脱平凡,只要你想,你早就能做到的。”


    “去获取不平凡的人们所拥有的自由,去追求你的野心和梦想。”


    “去探索,以及发现。”


    “每当我想起这些事,我会感觉悲伤袭来。一种不悦。”


    费尔南多·佩索阿说。


    “我的老板维斯奎兹、主管簿记员莫雷拉、出纳员博格斯、所有的年轻人、那个将信送到邮局的快乐小伙子、那个送报员、还有那只温顺的猫——所有这一切都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无法做到在离开这一切时不哭泣、毫无感觉——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某一部分将与这一切共存,与他们的分离将意味着我局部的死亡。”


    费尔南多·佩索阿忽然想知道在别人眼里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此外,如果明天我对他们做出道别,然后脱下我的这身道拉多雷斯的套装,那么我终将做点什么其他的事呢?”


    “或者我终将穿上其他什么样的套装呢?”


    恋栈不去,渴望停留在一处的人。


    斯普林格暗道,有些棘手的为难。


    让他人脱离舒适区,并不是简单的三两句话能达成的。


    而斯普林格,就像阿尔瓦罗·德·坎普斯收到的讯息,也没有时间停留了。


    说到海军工程师……


    一个想法福灵心至,袭击了斯普林格的思想。


    “并非如此。”斯普林格说,“不是这样的吧,佩索阿先生。”


    “如果你甘愿留在原地,那么——这位坎普斯先生,你如何解释?”


    “出海,荣耀,旅行,奇异的异国风光,你停留在里斯本,但你的异能力要体验人生百态。”


    “你心里的想法,又是怎么样的呢?”


    斯普林格认真问,“还是说,你是连自己异能力都无法承认的人,又或者,完全无法干涉异能力的行动?”


    狡猾地挖了个言语陷阱,斯普林格等候回复。


    费尔南多·佩索阿沉寂了。


    他在犹豫。


    “自由意味着休眠,意味着艺术成果,意味着我的智慧实践。”


    “但是,我在意的并非此事。”费尔南多·佩索阿认真地秉持探讨态度问,“有一天,我的朋友对我说:‘索阿雷斯,你被剥削了。’,因为他认为我的薪水寥寥。我进而想起的确如此。”


    “但是在生活中,我们人人都被剥削。”


    “我在想,被维斯奎兹和他们的纺织品公司剥削,是否会比被虚荣、荣誉、愤恨、嫉妒或无望剥削要来得更糟糕呢?”


    黑色领结束缚在白色衬衣上,黑色的西服上衣连袖口处都余留了合适的衬衣露出部分。


    规矩内敛。


    斯普林格心道,这不太巧了吗,说到剥削奴役,港口黑手党可不就是正主?


    雇佣童工都肆无忌惮的组织能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要试试不一样的工作吗?”


    “去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过一段谁也不知道的人生。”


    “世界就是这样,哪怕是红色幽灵也不会抹消这种现象。”


    “比起剥削,从其中获得生活的乐趣才最重要的。”苦中作乐、绝处逢生才是斯普林格的信条。


    “你说虚荣、荣誉、愤恨、嫉妒或无望……你恐惧它们,佩索阿先生,可你事实上并没有真正体会过他们。”


    “没有体会的人生是苍白的虚无。”


    “如果你愿意,留下也没关系,但是——”斯普林格垂眸,没有去看费尔南多·佩索阿。


    “生活,并不仅仅是活着。”